“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把……資料加以整合。”這句話是陳毓賢在《胡適生命中爭議最少的一段》給我的建議。該文是她應(yīng)《東方早報(bào)》之邀，對拙著《舍我其誰：胡適，第一部：璞玉成璧，1891-1917 》所寫的書評。②雖然評論的書不同，但其主旨在此處是切題的。我感謝陳毓賢用電郵寄這篇精辟的書評給我看，也感謝她的美言，說我“能用新的眼光審視胡適，替胡適研究帶來新氣象。”然而，她批評我有“走火入魔”的危險(xiǎn)。她說：“可是寫胡適傳若存心要解構(gòu)，則怕應(yīng)了英語一句俗語：‘你手里握著鐵錘，就到處看到釘子。’”這句話更傳神的翻譯是：“對手里握著鐵錘的人來說，凡事看起來都像是該被敲平的釘子。”其實(shí)，這句話還有另一層的寓意：“手里握著鐵錘的人，總以為那是解決萬事的法寶。”

①　《胡適日記全集》，3.740. 

②　請參見陳毓賢，《胡適生命中爭議最少的一段》，《東方早報(bào)》，2011 年6 月26 日B5-6 版。

殊不知這句話就是典型的舊典范的衛(wèi)道者會說的話了。英語也有一句俗語：“真金不怕火煉。”如果那舊典范的屋子蓋得還牢靠的話，鐵錘敲敲打打，不無補(bǔ)強(qiáng)的作用。但是，如果那舊典范的屋子是玻璃做的，那恐怕就真的應(yīng)了英語的另外一句俗話：“玻璃屋里是扔不得石頭的──我們是否應(yīng)該說扔不得‘磚塊’的！”玻璃屋是禁不起鐵錘揮舞的。那鐵錘一揮，不要說釘子了，連那屋子都要整座垮了下來。事實(shí)上，從孔恩的“典范”轉(zhuǎn)移的論點(diǎn)來看，“舊典范”就不折不扣地是玻璃屋做的，借用胡適在別處所說的話來說，是必須非得“把它打破，再從頭改造翻新”不可。①這不純只是斗嘴皮兒，而是要指出觀點(diǎn)有決定性的主宰力。觀點(diǎn)決定了材料的選擇、詮釋，也自然型塑了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