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3

星星·月亮·太陽 作者:江勇振


當男性意識天經地義地宰制著我們的思想的時候,任何有意凸顯出性別意識的嘗試都會受到質疑,說它失之于偏頗、偏激,不但有把性別的問題無限上綱的危險,而且有一桿子把女性的問題都算到男性身上的傾向。尤小立批評說:“但可能是作者太過有意地避開男性的視角,反而忽略了胡適本人的性格對其戀情的影響。”事實上,在男性意識宰制我們的思考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有辦法可以“有意地避開男性的視角”。那就好像是說,我們有意避開我們賴以思想的語言、或者我們賴以行動的手腳一樣,是不可能的。男性的視角是無所不在,所向披靡的。作為男性,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自己絕對不可能“避開男性的視角”。

如果一個社會里有所謂女性的視角存在,這個女性的視角是附麗在這個無所不在、所向披靡的男性視角之下。事實上,男性與女性是相對的概念,沒有一個能獨立于男性之外的女性的視角,也沒有一個能獨立于女性之外的男性的視角。一個社會里的男女觀念是互相制約、互相生成的。尤小立所謂的胡適本人的性格對其戀情的影響,不就是他所處時代的性別觀念──那互相制約、互相生成的男女觀念──的產物嗎?

胡適研究領域里充斥著男性宰制的意識,這已經是到了下意識,如反射作用的地步。試問:有多少人覺得跟他同時代的人相比,胡適已經作得很好了,因此任何對他的批評都是苛求。誠然,研究歷史必須要把研究對象放在他所處的時代脈絡里。沒有人會去要求胡適要有今天的性別意識。那不但是不可能的,而且犯的是歷史研究法上所說的“時代錯誤”的謬誤。換句話說,一個活在穿長袍馬褂時代的人,我們不能硬要他穿上一套西裝。然而,這并不表示研究歷史的我們,就必須擺脫我們今天理應有的性別意識,而用當時的性別觀去研究當時的歷史。這原因很簡單,我們研究歷史一定是用今天的眼光、今天的價值、今天的學術語言去研究,想不要這樣作都不可能。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我們今天研究小腳為美的時代的審美觀念,即使我們知道我們不會不假思索地去犯那“時代錯誤”的謬誤,我們也一定會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們自己的審美觀念是迥異于那個時代的審美觀念。我們自己的審美觀念,不可避免地一定會滲入、型塑我們對小腳文化時代的審美觀念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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