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在內蒙古某地的大山里，一群剛剛入伍的北京學生兵被安排在軍區(qū)前線指揮部受訓，這里距離邊境線僅僅數(shù)百里，而當時邊境的情形真可用一觸即發(fā)來形容。十五歲的趙莉作為學生兵的一員，被緊張的情形和艱苦的環(huán)境震撼，感到不知所措。她甚至有些后悔，覺得自己那樣癡迷于當兵，甚至纏著家長托關系走后門來當兵，是不是有些太傻了。但她很快就在老兵的行列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這個背影趙莉太熟悉了，那是馮子卿。

在文化大革命那個動亂的年代中，馮子卿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他在清華大學附屬中學讀書，這個學校是紅衛(wèi)兵的誕生地。他經歷了早期的狂熱，隨后便陷入迷茫，當大多數(shù)年輕人還在社會上打打殺殺的時候，他已經靜靜地坐在了清華園荷花池的圖書館中，在浩瀚的書海中尋覓真理的足跡。那一年，趙莉十三歲。她從小就顯得與眾不同，每天瘋跑瘋玩，父母都去了五七干校，家中只有年邁的姥姥和這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臨行前，趙莉的父母專程找到馮子卿，托他照看一下這個一個大院里的小妹妹。

從此馮子卿身邊就多了條“尾巴”。每當同學們來他家時，總看到這個小姑娘坐在他的書桌旁，同學們海闊天空地談一些時政大事，她也許聽不懂，一聲不響瞪大了眼睛盯著馮子卿。男同學說他是紅袖添香，艷福不淺，女同學則說“馮子卿，你要注意了。”每逢這時，馮子卿便把趙莉哄出去跳皮筋。

趙莉漸漸怨恨起馮子卿來，她怨他把她當孩子看，她恨他只對女同學熱情，她想：“就你的同學長大了？我個子比她們都高。”有一次，她無意在馮子卿桌子上看到一封信，落款是武漢三中龐勤勤。她打開一看，信封里掉出幾張照片，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姑娘，再細看看，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索性打開了信看：“馮子卿：我是從你的眼鏡盒上看到你的名字的，你還記得我嗎？我叫龐勤勤。那天在昆明湖的船上，你給我很深的印象。我想我們可以做朋友，你能來武漢嗎？我等你。”

趙莉想起來了，那是五一節(jié)那一天，昆明湖舉辦橫渡活動，馮子卿和兩個同學報名參加，趙莉也鬧著要去。馮子卿說：“她水性比我都好，帶上她吧”。然而一下水，她就被冰冷的湖水凍醒了，她掉過頭想上岸，馮子卿說：“不要停，趕快向前游。”過了三四分鐘，她覺得周身漸漸熱了起來，當他們橫渡完六百米的昆明湖上岸時，覺得一身的溫暖和輕松。趙莉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她覺得只有馮子卿能帶給她這種安全和舒服的感覺。

換好衣服，大家想去劃船，但是所有的船只都被活動的組織者控制了。趙莉眼尖，看到岸邊有幾條被鐵鏈鎖住的小船，便指給馮子卿看。馮子卿四下望了望說：“憑什么他們控制所有的船。”他跳上船，用槳一下一下地蕩那條船，那鐵鏈居然被蕩開了，兩個男同學和趙莉趕緊跳上船，正待離岸時，岸上又跳下來一個女同學，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外校女生，就是這個龐勤勤。

趙莉記得那一天大家玩兒得很盡興，她快樂得像只小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笑個不停，馮子卿很少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遠處黛色的群山和腳下潔凈的湖水，他偶爾同坐在身邊的龐勤勤低聲交談幾句，便又把眼光轉向遠處。趙莉看看龐勤勤，這是一個身材豐盈面容美麗的姑娘，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高雅的氣息。

“連名字都不知道，就給人家寫信”趙莉很氣憤龐勤勤的舉動，她把信揣在兜里，連同照片拿回家燒了。后來，她看到馮子卿翻箱倒柜地找那封信，心中便漾起一種幸災樂禍的歡愉。

一年后，馮子卿入伍走了。趙莉很奇怪，馮子卿走時并沒有同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