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出了客棧,沿著街巷慢慢地向前走著。我跟在凌光祖的后面,凌光祖像個精明的生意人一樣,一路都在尋找商機。遇到那些高門大戶的人家,凌光祖就會停下來,觀察著,琢磨著,思考著。遇到有好奇的人詢問,他就說:“我來投靠親戚,忘記了他家在哪里?!比思艺f:“你親戚叫什么名字,我?guī)闳??!绷韫庾婢驼f:“我只知道我親戚小名叫做呆狗,大名不知道?!比思以谂ο胫?,想誰的小名叫呆狗,我在后面聽著,差一點就笑出來了,呆狗是我的小名??吹饺思蚁氩怀鰜恚韫庾嬗终f:“我能找得到的,不麻煩你了。”然后我們繼續(xù)向前走。
轉了半個縣城,我們來到了一戶正在蓋房子的人家,磚墻已經砌好了,蓋房子的木料放在一邊。那時候的房屋不是樓板房,都是磚木結構的房子。蓋一間房子,需要檁條、木椽、木柱等,還需要磚頭、瓦片、白灰等。蓋房子的時候,先挖好地基,用石柱一腳挨一腳地夯實地基,然后瓦匠將白灰與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攪拌,和成灰漿,灰漿涂抹在磚頭的立面,就能夠把磚頭和磚頭粘接起來,這樣就成了一堵墻?,F在不用白灰了,用的是水泥沙子。
磚墻建好后,瓦匠休息一段時間,輪到木匠開始忙碌了。木匠把木柱豎立在墻根,把檁條架在木柱上,又把木椽夾在檁條上。這樣,房子的結構就成了。
瓦匠和木匠干完后,輪到泥水匠上場了。泥水匠把蘆葦編成的簿子鋪在木椽上,簿子上薄薄地鋪一層麥秸和泥巴和成的泥漿,泥漿上一張挨一張鋪上瓦片。這樣,一座房子就成了。
有錢人家蓋的是磚瓦松木結構的房子,磚瓦需要掏錢買,松樹生長緩慢,松木價格高昂。而且,越是有錢人,用來做檁條和木椽木柱的松木越粗。至于那些沒有錢的窮鬼,要么是用土胡基壘砌的屋墻,用楊木桐木隨便蓋間能夠遮風擋雨的房屋,要么干脆在懸崖上掏一面窯洞,用土胡基壘道窯門,或者挖個地窩子,像田鼠一樣住在地底下。土胡基,是把土壤泡濕,倒在長方形的木條里,用石柱夯實,去掉木條,濕土就能夠凝結成體,然后晾干,就成了土胡基。土胡基是代替磚頭的。
那家蓋房子的人家,應該很有錢,因為他家放在地上的檁條足有一抱粗,就連木椽也有我的大腿粗。檁條和木椽的剖面,是細密的年輪。就連我都知道這戶人家很富裕。
此時,做工的匠人們都回去吃飯了,看場子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老者眼圈紅腫,身材矮小,衣衫破爛,一看就是受苦受難的窩窩囊囊的勞動人民。
凌光祖悄悄告訴我說:“我把老者纏住,你去給檁條上刻一輛架子車。注意,刻在正中間,一定要刻得很小,不能讓人一眼看出來。
我悄悄地問:“刻這個干什么?”
凌光祖沒好氣地說:“叫你刻,你就刻,哪里來這么多屁話?!?/p>
我賭氣說:“你不說,我就不刻?!蔽抑浪F在離不開我,有求于我。
凌光祖笑著說:“好了好了,你刻完后我告訴你。這輛架子車要換一百塊銀元哩?!?/p>
凌光祖走過去和老者打招呼,然后和老者攀談起來,他故意讓老者背對著我。趁著老者不注意,我來到了那堆木材里,掏出刻刀,在那根最粗的木料中間刻了一輛蜘蛛大小的架子車。
我刻好后,走向了他們,凌光祖向老者擺擺手,我們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