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妻看一眼張仲平,悻悻返回廚房。
張仲平當然知道這脾氣是沖他來的,便小聲道:“侯哥,我真沒有別的意思。”
侯昌平說:“你有沒有別的意思自己心里最清楚。反正這錢我是不會要的。5400元,夠立案了。”
張仲平說:“侯哥開玩笑。您也太認真了吧?”
侯昌平說:“張總,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用各種名目到我這里送錢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我琢磨著,除非我退休,否則,一時半會兒還清靜不了。是我跟錢有仇嗎?不是,是這錢扎手。”
張仲平說:“侯哥,我不知道別人給你送錢都是一些什么情況,咱們今天的情況跟他們壓根兒不是一回事?!?/p>
侯昌平說:“張總,你非得讓我把話揭開了說嗎?自從我從部隊轉業(yè)到法院工作以來,不存非分之想,不撈意外之財,這是我給自己立的規(guī)矩,我堅持下來了,幾十年了,我得說,還真不容易。我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你希望我晚節(jié)不保。”
張仲平說:“侯哥,這話可有點重了?!?/p>
侯昌平說:“一點不重。五千多塊,比我一個月的工資還高,算不算一筆意外之財?算。你七拐八拐的,好像讓這筆收入合法化了,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如果一旦把家庭的用度開支寄托在意外之財上,做了初一做十五,成了習慣,今后只要有機會,就會想辦法到外面去撈,這是會壞大事的。你想幫我,到頭來是害了我?!?/p>
張仲平說:“侯哥說的這些,我還真沒想到。拿小平的字去拍賣,就是圖個好玩,我也沒想到會拍到這么高的價。這錢,確確實實就是小平賣字的錢,總不能歸我拿吧?”
侯昌平說:“小平的字既然送給你了,你是拿來擦屁股還是送去拍賣公司,隨你的便。張總,我真要想著撈錢,用不著等到現在。好好好,我的話你既然不聽,我就不跟你講了。老婆老婆,你出來送下客?!闭f罷,竟獨自回里屋去了。
張仲平一時僵在那兒。侯妻從廚房里出來,把張仲平送到門口,說:“張總,你別往心里去,他呀,就這么個怪脾氣。不過,他在家里倒是經常念叨,說是感謝你替小平找了個好老師?!?/p>
張仲平說:“哦,那沒什么。我估計,祁老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可能教不了小平啦,你放心,我再給小平換個好老師?!?/p>
張仲平直接回了曾真那兒,把去找侯昌平的情況說了,忍不住一個勁兒地搖頭。曾真問他是不是很失望?他說不是,是欽佩,由衷地欽佩。他說,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擋得住誘惑,這樣的法官越多,這樣的干部越多,我們這個社會才越有希望,我們的生意才越好做。曾真倒替他擔心起來,說等一等,侯昌平不收你的錢,是不是嫌少了?是不是意味著他不會替你辦事呀?他的屁股是不是已經坐到別的拍賣公司一邊去了?
張仲平一邊替曾真揉腳一邊說:“看樣子不像。曾真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們送人情拉關系,倒不一定是要拉對方下水,幫我們違法亂紀,搞什么非法勾當,而是希望他們能夠做事公平公正就行了。你看,我們的要求并不高?!?/p>
曾真說:“古代的人只知道商人婦不好做,沒想到商人也不好做。但愿侯昌平真是一個干干凈凈的人,不是故意刁難你?!?/p>
張仲平說:“我們公司的實力擺在那兒,他要刁難我,也不那么容易。”
曾真說:“也是。那……你準備拿那筆錢怎么辦?”
張仲平說:“保險公司有一種分紅派息的保險,我準備拿那筆錢去給他老婆和孩子買幾份,等到他正式退休了,我不需要求他了,再交給他,你覺得怎么樣?”
曾真說:“我覺得可以。你今天還有什么安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