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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銀河的人(5)

請在嗶聲后留言 作者:徐良


兩個人的身影再也沒有一起出現(xiàn)過,椰子還是會常來我家,與我侃侃山喝喝酒,抱著馬桶吐成狗。

看他背影狼狽,我不由得滿眼淚水。

那些年,他把鄉(xiāng)鄉(xiāng)鎮(zhèn)鎮(zhèn)跑遍,扛著一個三米的燈牌。那個燈牌大得夸張,寫著“妮妮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永遠(yuǎn)支持你”。他放不進(jìn)箱子,就用肩膀扛著,用腦袋頂著,從北京到云南,從云南到內(nèi)蒙。

那些年,預(yù)算只夠坐火車,他從未舍得給自己買過一張硬臥,二十三個小時,他坐著硬座,窗外山連著山,他困得點頭如搗蒜,只為了能多陪她去幾個地方。

那些年,每次演完都會有酒局,小歌手無權(quán)拒絕。妮妮不勝酒力,他說盡好話替她喝,老板們哪里肯放過,他迎著笑臉一杯接一杯,多了就去吐,吐了接著喝。

那些年,退場是殘忍的,因為有很多歌迷會聚在門口撲向他們的偶像。妮妮哪里有歌迷,于是被擠來擠去,沒有人把她當(dāng)歌手,吉他被撞得咚咚響。而他每次都會把三米長的燈牌點亮,像是一個游泳健將撥開滔滔人群,雙手環(huán)抱著她心靈最容易受傷的地方,用盡生命的力量高喊:“妮妮我愛你,妮妮你是最棒的,妮妮為我簽名可以嗎?”

我擦掉眼角的淚,抱起吉他卻什么也寫不出來。

那個在公共浴室都要蹦著洗澡的矮小男人,showhand了所有勇氣,把她送上南瓜馬車,然后關(guān)掉車門說:“雖然我們流淚告別,但是希望能笑著再見?!?/p>

椰子的手機(jī)從此停電,再也沒有開過。

要找到他,只能像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一樣去他們家樓下喊他的名字。

窗口飄出一句精神奕奕的“干啥”,把我招呼進(jìn)他的小屋請我吃11塊錢的蓋飯。

“看到你這么摳我就放心了?!蔽艺f。

兩臺電腦,一款游戲,攜手作戰(zhàn)到天亮。

“妮妮沒來。”

“我知道。”

“我很好?!?/p>

“我知道。”

“謝謝!”

“媽的,我知道?!?/p>

一個月之后,椰子收到一份快遞。

快遞里拆出了天橋下的夢,妮妮終于要開第一場演唱會。

D區(qū)3排23號,一張普通的外場票已經(jīng)讓椰子感激涕零。

那一天的體育場想必座無虛席,那一天的燈火想必炫若星河,那一天的椰子想必會哭最后一場。

椰子穿了一身西裝,衣袖里依然像隨時會蹦出鴿子一樣。

他手中握著兩人曾經(jīng)用彩色鉛筆涂鴉的美夢,“你在臺上,我在臺下,你會找到我,為我輕輕地抿下嘴巴,我會收到暗號,說出那句我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

他穿著黑亮的皮鞋走進(jìn)體育館,坐在D區(qū)的3排23號上。

妮妮的臉龐寫著燈光的顏色,五彩斑斕。

他坐在臺下,她站在臺上。

妮妮一首一首地唱過來,椰子一首一首地哭過去。

妮妮一首一首地唱過去,椰子一首一首地哭過來。

兩萬人的體育場空空如也,這場演唱會只有一張票,只有一個聽眾,他坐在D區(qū)的3排23號,這個唯一的座位上。

妮妮唱完十首歌,哭花了眼妝。兩個人的體育場,穿堂而過的風(fēng)穿心涼。

“椰子,我是妮妮啊,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妮妮說完,彎彎的眼睛塞滿淚花,每一朵都早已埋藏在心中悄悄長大。

“妮妮,我是椰子啊,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椰子哭著重復(fù)著。

他狂奔上去,小小的個子跨過隔閡,躍過高臺,踏著無名的云彩,把每一次的用心填滿熱氣球,節(jié)節(jié)攀升,直至彼懷。

他抱著妮妮,很久,久到心中每一寸思念都得到舒展。

“妮妮我愛你?!?/p>

“嗯?!?/p>

“你告訴過我,很多遍?!?/p>

我想牽著你的手,把你拉到歲月的盡頭,從花下到花甲,從神奇到腐朽。

你說你愿化作一個逗號,讓青春的電影不會完結(jié)。

那么我便做你的句點。

因為這樣,就不會離你太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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