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嵕廟的大戲唱得熱鬧，和盛堂的交易也熱鬧。今年的藥材與往年不同處是二等貨也賣了一等好價格。蓋運昌想，這都有賴于這次辦賽，辦賽的張揚更是有賴于生意的壯大。

三天頭上，蓋運昌執(zhí)行上最后一次盞。最后上盞，聶山坐了鐵輪子車，輕車熟路，從青磚鋪地的廟院滑過，所有的人駐足觀望了這一景象，無來由地，人們一下想起了神甫米丘，覺得暴店鎮(zhèn)真要出奇跡了，有人甚至一陣一陣心慌。傍晚的日頭暗黃，偏偏就能照亮小兒的高鼻梁，那雙眼睛鬼精鬼精的，一路的笑，片刻的工夫里有人甚至心驚肉跳開了。上完盞，各路乞丐在丐幫主一聲口哨聲起蜂擁上前，把花祭上和香案上的吃食搶吃一空，算是最后收尾。

聶廣慶牽著驢駒子來接女女母子，人要走了，不好從三嵕廟接了人走，唱戲還知道有上場口和下場口，蓋運昌要家丁護(hù)送他們母子先回蓋府休息。

蓋運昌找著機會利用這個空當(dāng)和女女在蓋府談了一次話。

蓋運昌要馬夫吳老漢領(lǐng)了聶廣慶避一避，只留下了女女和聶山。蓋運昌坐在中堂前看著眼前的人說：“你們母子來了幾日，沒有招待周全，還請諒解。”

女女看著地上的方磚應(yīng)著老爺?shù)脑挻穑?ldquo;我們母子都是鄉(xiāng)野之人，哪里見過這般招待？心里很是感念老爺?shù)亩髑槟亍?rdquo;

蓋運昌試探地問：“如果覺得好，就住到府里來吧，府里女人多，缺少一個針娘，冬天寒冷，你母子這幾年受大罪了。”

女女說：“不敢，老爺。這里不是我住的地方，野地雖野，卻有地氣暖著，人該知足。”

蓋運昌挑上去音高：“我要你住下來呢？”

女女肯定地抬了一下頭說：“不，老爺。”

蓋運昌長嘆了一聲說：“既然去意定了，我也不勉強你。”

羞赧的面龐，不是那種紅了臉的嬌氣，是一種隱秀的美，她抬頭看窗外時，眼睛里竟然有一些凄迷。

女女說：“花開花落本無常，這人生也是無常的呢！世事如野，路不平，好人行路難哪。有老爺罩著，今日之事，若有來日，老爺?shù)囊环氖驴倸w是有福報的。”

蓋運昌半天不語。他伸出手撫了一下聶山的頭，聶山天真爛漫地笑了。蓋運昌又想起了蘇東坡的話，天真爛漫是我?guī)煛ｘB遇見了樹爛漫開始了，孩子遇見了好奇，爛漫也開始了，眼前的女女，聲若絲絨，不著浮塵，遇見我蓋運昌時，她的爛漫也該開始了。不再爭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