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天的上午,迎春花、杏花、桃花、梨花……次第開放,金黃色的蜜蜂仿佛自由逃跑的蕊,牽引著李斗旺走啊走啊,走到了一個塌下去的墳地。黃澄澄的日頭把洞口鍍上了薄金,李斗旺循著日頭走了進去。后窯圪臺這地方窮得連一塊好墳墓都沒有。李斗旺這樣想時就看到了一堆棺材板,不普通的地方是它在暗光下發(fā)出瑩瑩的光亮。他彎腰拾起一塊,思謀半天后他的思想上就有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缺口。思想運動讓他閉上眼睛就看到了底幕上一團亮光,看到了有一圈柔潤的輪廓,迎面撲來。首先肯定那不是浩蕩的春天的氣息。李斗旺知道自己承載家庭責任的使命來了,他在那堆爛棺材板前坐了五天,開竅了。
這是奇怪的事情,那個春天的夜晚,在外聚堆兒的后窯圪臺子民就看到了對面的山垴上有一團亮光,隱約閃爍。有幾個孩子指著對面的山垴說:快看,它在移動!傳來一聲鳥鳴,并沒有打斷人們的視線。老一些的人開始敘述一些鬼怪故事,因為集中了口口相傳的力量,神鬼的愛變得寬大而柔情。這種融入耐力的敘述所抵達的無限可能把孩子們迷住了,他們糾纏著要求大人們講清這些簡單而又完美的神話。令人們驚奇的是李斗旺不知從什么地方走過來,他說:我夜黑里做夢了,夢見了天上的玉皇,我要去看看那一團光,說不定是玉皇降書給我了。他的神態(tài)有點飄逸,像是私屬的神真的降臨到了他的頭上。人們疑惑地面帶笑容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李斗旺后來逢人便神秘地說:是一本書,無字。這以后李斗旺就開始給周圍的人看病了。最初給人看病的時候,他的理想還不大,僅僅是試試看。關鍵的問題是人們從思想上認可了他——李斗旺得了天書。
這樣,他的窯洞里的米面饅頭就多了起來。李斗旺盤腿坐在炕上,精細如柴,睜大了眼睛看來人,同時展開的還有耳朵和鼻子的神經(jīng)末梢。他把來人帶來的饅頭用手揪下一小塊,吹了幾口仙氣要來人帶回去。來人悻悻的,在什么也沒有聽到和看到的情況下,拿了自己送去的八個饅頭中的拇指大一小塊走了。這一簡單的反復過程,他窯洞里的饅頭就如小山一樣堆了起來。他決定挖三眼窯洞,窯臉用磚掛面,他娘樂得說,這樣也好,不然這樣多的饅頭因天熱就要長毛了。三兩眼窯洞不用多少天就成了形,頭疼腦熱找他看看捏算捏算的人多,給他幫工的人因了他會捏算也多。新窯落成后,因夜晚不斷降臨就有了進一步的要求,畢竟李斗旺是成年男人嘛,他想女人了。
李斗旺看中了不溝村的王來新家的老婆,恰好王來新的老婆在這樣的時候病了。王來新找李斗旺看病,李斗旺要他老婆來家住,只有這樣他老婆身上的邪氣才能去除。王來新把他老婆送了過來。來新老婆腿下夾了毛驢從山垴上走下來,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情就在后窯圪臺開始了。王來新的老婆實際上是因生活極度貧困出現(xiàn)了精神癔病。有饅頭養(yǎng)著,有熱炕睡著,在后窯圪臺不出半個月就好了。王來新的老婆想走,李斗旺不讓。王來新的老婆就在窯洞臨窗的炕上望著遠遠的溝口。有兩個小小子在玩泥巴,不知道怎么哭鼻子了,一個攆著一個回溝里去了,驚飛了一群麻雀,這樣溝口的一棵桃樹上就搖落了一地花瓣。王來新老婆用上牙齒咬住下嘴唇不讓笑出聲來,這時李斗旺拿著木斗里的饅頭看著王來新的老婆心里就生出了一絲惶然:這女人笑吧還笑得不浪!他跳下炕,不等腳著地一下就摟住了來新老婆的腿,打了個鯉魚挺子直直地壓在了來新老婆的身體上,這下子女人的笑聲浪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