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穎答應(yīng)了。劉娟并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廚房門口，抱著膀子問她：“在吳家怎么樣？沒什么問題吧？”

一轉(zhuǎn)眼，曉穎去照顧吳老太已經(jīng)有兩個多星期了。

“挺好的。”曉穎邊回答，邊把濕淋淋的菠菜從水池里撈起，擱在塑料籃子里。

劉娟很滿意，“吳老太的身體還好嗎？”

曉穎想了想，如實相告道：“這兩天好像犯糊涂的次數(shù)比較多。”

劉娟一聽，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真麻煩，照這樣下去，搞不好還得回院里治療。”

“嬸嬸，吳奶奶會不會真成了……老年癡呆癥？”曉穎忍不住回頭問她。

劉娟瞅了她一眼，見她眸子里全是關(guān)切的神色，一絲驚訝從心頭一晃而過，這孩子平時并不太在意別人。

“目前只能說是有這方面的癥狀，還沒確診。不過這種毛病一旦得上了，很難治得好，頂多也就是延緩發(fā)作期。所以我才建議趙太太找人多陪陪她，跟她說說話、讀讀報都是好的。”

曉穎驀地感到意外，原來自己去陪伴吳奶奶，完全是嬸嬸想出來的，并非吳家人自己的主意。

劉娟并未察覺自己說漏了嘴，自言自語地道：“希望她不要發(fā)作得太快，至少也得撐過這個暑假才行。”

曉穎不太明白她話中的深意，但她不便多問，她現(xiàn)在倒是對吳奶奶的病情比較關(guān)心。

“那……這種病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呢？”

劉娟輕輕地嘆了口氣，難得她今天這么有耐心，“病情加深的話，自然糊涂的次數(shù)會越來越多，最后還會產(chǎn)生幻覺、幻聽，徹底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的區(qū)別，然后就是腦萎縮進一步加重。很多老人都是死在這上面的。”

曉穎聽得惻然。

劉娟端詳曉穎的神色，以為她在害怕，笑著寬慰道：“這些就不用你關(guān)心啦，反正你在吳家最多就留兩個月，病情再快也不會快成那樣的。”

曉穎聽著她輕松自如的笑聲，心里有些硌得慌。

半夜里，曉穎被熱醒了，臨睡前她定好時間的電風(fēng)扇已經(jīng)停止了轉(zhuǎn)動。

渾身都是汗，她覺得渴，于是溜出房門，打算去廚房倒杯水喝。

她沒開燈，擔(dān)心會吵醒家里的大人，尤其叔叔的睡眠一直不好。然而客廳里卻有微弱的光線，曉穎站在門口張望了一下，那光線來自叔叔和嬸嬸的房間。

房門微啟，燈光就從那道縫中肆意地瀉出來，并伴隨著隱約的說話聲。很顯然，他們都還沒睡。

曉穎不想驚動他們，便躡手躡腳地往廚房的方向走。才摸到沙發(fā)邊緣，她的腳忽然就抬不動了，因為她聽見叔叔忽然提到自己的名字。

“曉穎這孩子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你別老利用她行不行？算我求你了。”這是叔叔苦惱的聲音。

曉穎并不是存心想偷聽，可她的腳不聽使喚，固執(zhí)地停留在原地，慫恿她聽下去?；蛟S，任何人在這樣的情境下都很難無動于衷地走開。

“這怎么能叫利用呢？”劉娟不滿地辯駁，“吳家的活兒一點都不累，不過是去給老人讀讀報刊雜志、陪著說說話而已，又不是去做傭人，人家有專門搞家務(wù)的保姆。”

“如果不是你向趙太太提議，她能想到讓曉穎去嗎？說白了，曉穎去吳家，對老太太一點實際的幫助都沒有，可是你卻能夠借她跟趙太太搭上關(guān)系，這我總沒說錯吧？”韓振聲冷冷地戳穿她。

“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劉娟對丈夫站在對立面上指責(zé)自己深惡痛絕，“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如果沒有我，趙太太肯幫你想辦法去弄那張批條？你少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