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對面的老藤椅里坐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你叫什么名字?”
“韓曉穎。”曉穎用潔白的勺子剜著奶色的冰激凌,緩慢地往嘴里塞。香草的滋味真美妙,入口即化,但香甜長存。
十六歲的曉穎,穿著一件白底小藍花的連衣裙,裙子上的藍花已經(jīng)洗到發(fā)白,只能依稀看見一點影子。烏黑的秀發(fā)則用藍色的發(fā)帶在腦后隨意扎起,此外再無裝飾之物。她渾身上下的打扮樸素到不能再樸素——除了額前那個彩色的卡通小發(fā)卡還能挑出些許亮色來,那是她用以卡住散落的小碎發(fā)的。
她很安靜地坐在凳子上,清亮的雙眸雖然時而掃向沈均誠,卻不起一絲波瀾,她純凈得如吳奶奶花壇里那幾株寂靜綻放的梔子花。
“我叫沈均誠。”沈均誠也爽快地自報了家門,他望向曉穎的眸中含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好感。
其實他叫什么曉穎并不關(guān)心,她猜他和吳奶奶的眾多子女乃至孫兒輩一樣,都是這棟老宅的過客而已,他們隔一陣子就會上門來看看老人。從曉穎來到這兒的一周里,她的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就像走馬燈似的來過了好幾撥,但無論是哪一撥,幾乎都坐不滿半小時,總是撂下買來的各種貴重滋補品,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曉穎不是沒見過吳奶奶落寞的神色,但她會安慰自己,“他們都忙?。?rdquo;
曉穎只是有點好奇,“你剛才是自己進來的?你有這里的鑰匙?”
沈均誠聞言立刻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一串鑰匙,“當然,我從后門進來的。不光我有,我姨媽和舅舅他們也都有。”頓了一下,他又道,“為了防止外婆突發(fā)意外。”
他沒有解釋得更多,但曉穎顯然明白了他隱含的意思,不覺點了點頭,“哦。”
沈均誠不知道曉穎在想些什么,但她老實的表情卻讓他笑了起來,眼眸也一下子柔和了不少,“是我姨媽找你來的?”
曉穎推測他口中的“姨媽”應(yīng)該就是趙太太,當下又點了點頭。
沈均誠的濃眉聞言不經(jīng)意地挑了一下,有點不屑似的,“我猜就是她。我姨媽最喜歡搞花樣了,不過真沒想到,她會找了你這么個小不點兒過來。”
他上下打量著曉穎,那肆無忌憚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你究竟幾歲?上初中了嗎?還是仍然在讀小學?六年級?”沈均誠不依不撓地繼續(xù)刺探著她的年齡。
曉穎聽他的猜測越來越離譜,心里暗自著惱,把勺子往冰激凌盒正中一插,繼而又將盒子擱到石桌上,淡淡地說了句:“我馬上升高二了。”
沈均誠對她的冷淡絲毫沒有在意,得意地哈哈一笑,“跟我猜的差不多嘛!”
曉穎充滿意見地瞥了他一眼,“你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
“我要不那么猜,你肯告訴我真話嗎?”沈均誠眼里閃著狡黠的光芒,再度快樂地大笑起來,俊朗的面龐上一臉燦爛。
曉穎對他肆意的笑聲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是自己上了回當,傻到極點似的,這種感覺很不好。
等沈均誠從歡快的心情中平靜下來時,他發(fā)現(xiàn)曉穎又回到了書中,石桌上的冰激凌只吃掉了一半,此時正滴滴答答淌下一縷水來。他把冰激凌盒子向她的方向推了推,“快吃啊,再不吃全化了??!”
曉穎埋頭在書本里,對他的催促置若罔聞。
沈均誠卻全沒在意她微妙的態(tài)度轉(zhuǎn)換,他的興趣點還集中在對曉穎背景的深度挖掘上。
“對了,你哪個學校的?我是一中的,你應(yīng)該不是我們學校的吧?我從來沒在學校見過你。”
曉穎依舊不答理他。
沈均誠弓下肩去,左右打量她秀氣的臉蛋,目光里流露出詫異與稀奇的神色,仿佛曉穎是來自外太空的生物,值得他花心思好好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