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年少之戀如煙花易冷 1

一生何求 作者:蘭思思


八年前,韓曉穎十六歲,是她寄居在叔叔家的第七個年頭。

七年的時光,足夠讓父母離世的傷痛結(jié)成疤,埋藏在心里,只要不去動,就不會覺得疼。

除了喜歡看書,曉穎沒什么別的愛好。對于書,她又覺得越深奧的越好,她習慣讓自己沉浸到某個和現(xiàn)實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意境中去,思考那里面的每一句深奧難懂的話,仿佛她就是為了破解那些密碼而生。

當然,以她那點淺薄的學識和閱歷,并不能真的讀懂書里的文字,但對于當時的她而言,能夠有那么一段時光,忘卻周圍實際的煩惱,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叔叔曾經(jīng)在中學教過幾年語文,后來因為嬸嬸不滿家里簡陋的條件,逼著他硬是棄教從了商。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改變叔叔是半個知識分子的實質(zhì)——家里那個雙排的書柜就是明證,上面擺了很多世界名著和深奧的經(jīng)史哲類的書。

經(jīng)商后的叔叔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再靜下心來讀書,很多書籍都蒙了塵。直到曉穎來后,她對他的書架一見鐘情。叔叔見她愛讀書,自然很高興,索性把打理書架的事都推給了曉穎。

每當心緒難安時,曉穎就會悄悄地溜到書架面前與書為伴。

望著那一排排安靜默立的書本,她總能感到一股來自心底的寧靜,覺得自己在這世上并不是最孤獨的,她躁動的情緒也會得到不少緩解。

如果讓她選擇,她愿意當一本書,永遠待在角落里,什么也不用思考,只需等人來讀。即使是等上一萬年,于書而言,也不過是須臾一回頭的工夫。

暑假里,曉宇會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去遠在北方的外婆家度假,那時劉娟問她要不要和曉宇一起去,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少女時期的韓曉穎生性靦腆內(nèi)向,不喜歡與陌生人接觸,在學校時,僅跟同桌江桐菲比較聊得來,但在暑假,她和她唯一的好朋友也就沒什么來往了。

她討厭去陌生的地方應酬陌生的長輩,而且時間還那么長。

劉娟也沒勉強她,況且,母親也未見得會真心喜歡這個總是沉默寡言的小女生。

曉宇私下里向姐姐訴苦,“其實我也不想去,外婆到現(xiàn)在還把我當很小很小的那種小屁孩,我吃飯稍微慢一點兒,她都恨不得喂我。”

曉宇從小做事就拖拖拉拉,有點女孩腔。曉穎記得她被叔叔第一次正式領(lǐng)進家門時,從未謀面的曉宇正舉著一把玩具槍獨自在沙發(fā)上玩。叔叔讓他叫姐姐他也不叫,一雙與曉穎極為相像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城市孩子特有的警覺和靈敏,忽閃忽閃盯著她看。隔一會兒,他就抬起腋下夾著的機關(guān)槍,偷偷地朝曉穎的方向掃射一下,然后用很低的聲音嘟噥一句:“打壞蛋。”

他覺得眼前的陌生姐姐雖然長得很好看,可她眼里有種他完全不懂的東西。那種東西在與他同齡的小孩子眼中是沒有的,甚至也從未出現(xiàn)在搬家以前對門那個和藹親切的姐姐的眸中。

他還太小,不知道這個忽然被領(lǐng)進家門的即將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姐姐,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怎樣翻天覆地的變故。

在曉穎的注視下,恐懼漸漸從曉宇的心中如藤蔓般爬起,當最終蔓延到他眼里時,他開始策劃逃跑了。

可是他的逃跑一點兒也不順利,整個人在沙發(fā)上沒站穩(wěn)就吧唧一下摔了下來,以一個狗吃屎的姿態(tài)狼狽地趴在曉穎的腳下,然后一臉恐慌地向上望去。

曉穎忽然咯咯笑了起來。這是自從父親出事以來她發(fā)出的第一次如此暢快的笑,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笑的功能,沒想到還是會。

等兩人長大后,曉穎忽然提到這件往事,曉宇聽完后很震驚,并矢口否認,他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但他記得曉穎兒時的笑聲,因為那時候她笑的次數(shù)太少,可是聲音很動聽,像被微風吹拂后震顫的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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