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穎似乎從李真進來的那一刻就猜到沈均誠也不會閑著,趕緊站起來辯解:“是這樣的,田斌今天臨時有事跟我換班,他是專發(fā)模具的,我平時只管文具。”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盡量平和地與沈均誠相對。他比她高不少,她需要仰起頭來才能對得上他的視線,這在局面上已經(jīng)使她陷入微妙的劣勢。
沈均誠的目光只在她臉上飛快地溜了一下就滑向別處,他根本無意與她對視。
“是啊,沈總,韓曉穎是和我一組的,我們專門負責(zé)文具和勞保用品。”郭嘉也擠進來湊熱鬧,還不知死活地在眾人身后給曉穎遞眼色。
沈均誠沒接任何人的話茬,雙手負在背后,有點冷漠地注視著老楊與李真把模具一塊塊往旁邊移。他好像對曉穎與郭嘉的辯解并不感到滿意,幸好他沒再責(zé)備什么。
終于翻到底層的模具了,時間太久,表面的機油差不多干涸了,隱約有些銹跡。老楊拿紗布手套輕輕在內(nèi)層抹了幾下,露出一排清晰的標(biāo)注型號來,他讓李真看,“是這個吧?”
“沒錯。”李真點點頭,左右手各提兩片,扭頭對沈均誠道,“沈總,找到了,就是這兩副。”
沈均誠這才面色緩和地點了點頭,眾人在心里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
曉穎站在垂著百葉簾的窗邊,沈均誠跟她相隔不過數(shù)步的距離。逆光下,他的面龐輪廓分明,英俊得無法形容,讓人徒生恍惚。只見他忽然彎下腰去,從地上拾起一枚工牌。曉穎下意識地摸了摸制服口袋,她習(xí)慣把工牌夾在口袋邊沿,現(xiàn)在那里空空如也,想來是剛才搬模具時不小心蹭掉了,她的心里不知為何有點揪得慌。
沈均誠對著工牌端詳了好一會兒。
那上面的照片還是兩年前曉穎初入公司時統(tǒng)一照的,面相有點稚嫩。
她剛來南翔時,由于學(xué)歷方面的欠缺——在這個連本科生找工作都日漸困難的時代,她那張三流學(xué)院的大專文憑委實有些尷尬——最后雖然勉強被留了下來,卻去線上當(dāng)了幾個月的質(zhì)檢工人,后來由嬸嬸從中斡旋,找人幫了忙,才轉(zhuǎn)調(diào)進現(xiàn)在的倉庫。
等他欣賞夠了,才伸過來,一言不發(fā)地把工牌遞回給曉穎。曉穎趕緊接住,低聲說了句:“謝謝!”耳根竟不受控制地火燒火燎起來。
沈均誠沒什么表情,只是唇抿得更緊,眼神有點冷,“讓蔣主管盡快搬過來。”
言畢,他拔腿就朝外面走去,一行人立刻緊步跟上。
臨離開時,李真又不覺扭頭朝曉穎望了一眼,眼眸中滿是鼓勵。曉穎有點虛弱地向他報之一笑。
人一走,庫房里的空氣立刻又恢復(fù)了昔日的松散,老楊像散架似的倒在自己的椅子里,一個勁地往嘴里灌水,連連搖頭感慨:“這個新老總,年紀(jì)雖輕,架子倒是挺足的,面上一絲笑容都不見,還這么神出鬼沒,看來不好對付啊!”
郭嘉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扒拉住曉穎的肩,急匆匆地向她求證,“怎么樣?我說得沒錯吧,是不是又帥又酷?”
曉穎到此刻心還在怦怦亂跳,有點喘不過氣來,面上卻是絕對不肯流露半分的,故作不以為然地撥開郭嘉的手,“太生硬了,這樣對員工,好像人人都欠他錢一樣。”
“這是老板相?。‘?dāng)老板的就該這樣,否則壓不住人!你別忘了,鄭總比他還嚴(yán)厲呢!不過他對李真倒是很客氣的,我看得出來。”郭嘉邊回憶邊評價。
“李工是技術(shù)人員,但凡想做實事的老總,對他們這樣的人才都會很尊重。”老楊喝掉了大半杯子茶水,有點緩過來了,“蔣經(jīng)理就不一樣了,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反正誰坐上那個位置都一樣。”
“哎,是哦!”郭嘉懊惱地拍了下大腿,“蔣方要搬過來了,咱們還能有舒服日子過么?哎呀!這下麻煩了!”
曉穎抿著唇笑,“剛才是誰一口一個沈總英明的,現(xiàn)在知道跟他不是一個立場的了?”
郭嘉沒理她,跳下桌子,嘴里念念有詞地比畫。她得給蔣方謀劃一塊寶地,既要讓他本人滿意,還得不影響到其他同事的情緒,也就是說,視野方面絕對不能正對著大家,否則,整天在活生生的監(jiān)視下度日,早晚得腎虛。曉穎見她又剃頭挑子一頭熱起來,只能在心里無奈地笑笑。郭嘉忙活了也是白忙活,因為經(jīng)理的辦公桌該怎么擺放不是她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