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一早,第二次珍寶島戰(zhàn)斗打響了,我們吃完早飯沒多久就接到了營里下達的出發(fā)命令。怎么選上了我們3排?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們排里有1個班被派到小火車站卸炮彈去了,剩下的4個班從五林洞乘輛大卡車出發(fā),走了大約20公里的路,9點半左右卡車開到珍寶島西南側(cè)的無名高地。剛一下車,我操,看見蘇聯(lián)的直升飛機啦!估計在偵察我們在沿江一帶的部署。我們這幫人幾分鐘以前還‘屌’著呢,這一下就緊張起來了,戰(zhàn)場在哪兒?我們心里也沒數(shù),但肯定就在附近了!
“隊伍在無名高地的公路一側(cè)集結(jié)待命,高地另一側(cè)面向烏蘇里江,珍寶島就在那邊。我們每個班圍成一圈學毛主席語錄,給自己打氣。部隊來了一個股長,給我們做動員。忙乎了一陣,行動命令下來了:島上急需補充炮彈,你們的任務是把炮彈送上去,把傷員抬下來!
“具體時間是幾點幾分,真說不清,我們是聽招呼的一幫人,命令一下就走,哪里顧得過來記時間哪!估計這時在珍寶島上兩軍的第二次步兵交戰(zhàn)還沒完全結(jié)束,因為槍聲還在響,我估計時間應該是在 11 點到 12 點之間。
“我們從公路一側(cè)繞過無名高地,左拐直奔珍寶島,4個班48個人,每班帶3副擔架。那可不是咱們在電影中看到的那種軍用帆布擔架,就是兩根大約2.5米長的大粗木棒子,中間用麻繩交叉捆綁連接,也沒有固定橫撐,行動時,把倆粗棍子一攏就上肩,很笨重。不扛擔架的人就扛炮彈,每人帶一發(fā)56式七五無后坐力炮的炮彈。這種炮彈一發(fā)有30斤重。我比排里那些老初中的知青要大個四五歲,身體也最棒,又是副排長,那還有什么好說的?雙臂各夾一個,帶著60斤重的倆炮彈上路!我算了算,每班3個人扛擔架,9個人扛炮彈,4個班送上去的炮彈應該有四五十發(fā)。一個當兵的拎著槍在前面領(lǐng)隊,我們排長是個轉(zhuǎn)業(yè)老鐵道兵,跟著當兵的身后,各班的人按班號順序組成一支縱隊,我在隊尾壓后陣。排長打頭,副排長壓陣,這是分工。
“無名高地距離江邊有4里地左右的路。剛走了大概兩三百米吧,前面發(fā)現(xiàn)解放軍傷員。排長當機立斷,跑到隊尾找我說,他要送傷員去包扎所,讓我到前面領(lǐng)隊。說完掉頭往回走了。后來在21團搞整建黨時有人批他是逃兵,營里還為此事找我調(diào)查,我只講事實,不做結(jié)論,算不算逃兵也不是我說了算。
“我當時根本顧不過來想什么,馬上從隊尾跑到隊前,帶著隊伍往珍寶島沖。從無名高地到江邊的路是比較平緩的下坡,沼澤地里滿是塔頭墩,雪很深,一腳踩進低洼的地方,雪能沒到褲襠。這時槍聲還在響,江對岸的山勢比咱們這邊高,‘老毛子’遠遠能看見我們,他們八成也在琢磨:這幫衣服雜七雜八的烏合之眾排成一隊往江邊狂奔要干什么?。?/p>
“‘老毛子’不傻,肯定能看出這是中國的支援隊伍!他們的大口徑機槍子彈能夠得著這邊,朝我們就掃過來了。我在路上看見一個戰(zhàn)士犧牲在雪地上,他披著白斗篷,跪姿后仰,看樣子就是被對面的機槍打中的。
“幾十個人呼呼啦啦地穿過江邊這片開闊地是很危險的,我們一步不落地跟著領(lǐng)路戰(zhàn)士,這一通跑!機槍聲一響就臥倒,找低洼的地方,身子要放得越平越好,屁股不能撅著。槍聲停,爬起來再跑,把皮帽、書包、茶缸什么都扔了,太累贅!我就聽身后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那可真叫‘熊喘’。我真佩服這幫知青兄弟,從和平狀態(tài)瞬間進入戰(zhàn)場,他們沒有一個被嚇得腿肚子轉(zhuǎn)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