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殘棋已經(jīng)下了斷斷續(xù)續(xù)一天了,還是沒有下完。就像這日子,永遠沒有盡頭。她轉(zhuǎn)頭望著窗外,夕陽西下,唯有余暉脈脈。
想起數(shù)年前,與母親一起去京城郊外的大佛寺禮佛,正要回時,也是太陽漸弱,日薄西山的光景。正逢住持方丈修禪出關(guān)。這也是她第一次與住持方丈見面。以往只是聽聞而已,大佛寺的住持方丈弘海法師是百里皇朝最有名的得道高僧,向來只見有緣人。就算達官貴人,也概莫能外。連母親貴為宰相夫人,這十?dāng)?shù)年來也僅見過一次而已。
那日她也是興致來了,臨時才隨母親去的。卻見到了平素難得一見的高僧。母親很是高興,特地讓住持幫她看了看相。弘海法師一見她,微抽了一口氣,道:“恭喜宰相夫人。阮小姐的容貌長相,他日必定富貴于常人。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啊。”
后來百里皓哲被封為皇太子后,母親曾拉著她的手,笑瞇瞇地道:“怪不得當(dāng)日方丈說雙兒你富貴于常人,原來啊,你注定了是皇后命。”
棋盤上的黑白兩子都是用西域的和田美玉精心制作而成的,入手溫潤細膩。環(huán)顧這昭陽殿里的擺設(shè)裝飾,什么都是人世間最好的??墒撬秊楹我稽c喜悅也沒有呢?
墨竹正抱了小太子承軒過來,明天就滿一周歲了。見了阮無雙,雙腳不停地蹭啊蹭的,雙手揮動,一副要她抱的樣子。眼睛笑得彎彎的,因在長牙,口水流個不停。
阮無雙將棋子放下,微微地笑了出來,起身將承軒抱到了錦榻上,問墨竹道:“喝過奶了沒有?”宮內(nèi)配了兩個奶媽和大群的侍女隨身伺候著的。她總覺得不放心,便把墨竹撥了過去。墨竹回道:“剛喂好了的。”
看著承軒咯咯地笑,整個房間似乎也熱鬧了起來。她一直不是最疼愛他的,常常有意無意地選擇漠視??此?,手就是不肯停,拉著她的袖子,扯啊扯的,仿佛就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她拿起榻上擱著的一個撥浪鼓,輕輕地晃動,那清脆又有節(jié)奏的聲音很快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見他睜著圓圓的可愛的眼睛,看著她的手動來動去。一會兒,他伸出手來:“娘……要……要……”口齒還不是很清楚,但軟軟糯糯的聲音很是好聽,每個發(fā)音都簡直可以滲透到人的心窩里去了。
她心頭藏不住的憐愛,將撥浪鼓遞了給他。承軒很快掌握了方法,慢慢地玩兒了起來。一邊玩兒還一邊咯咯地笑,偶爾還抬起頭看她。取出絲巾替他擦了擦口水,寵溺地道:“乖!”
細細地看著孩子,什么都是小小的,粉嫩可愛。其實在這深宮內(nèi)院里頭,她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個承軒而已。她應(yīng)該把前塵往事忘卻掉的,不應(yīng)該把發(fā)生的事情怪到他身上的。
她慢慢地俯低了身子,萬分愛憐地在兒子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她已經(jīng)夠幸運的了,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東西,她都已經(jīng)得到了,不是嗎?還要過分要求的話,實在太苛求老天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