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與先帝幾十年的夫妻,終究是有著情分的。就算先帝心中一直有個人,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他自己而已,但那么多年的歲月中,姑姑還是陷了進去,不能自已吧。幾十年的日子,中間經(jīng)歷過多少,也只有姑姑心里頭最清楚。否則怎么會先帝一離去,姑姑就病了下來呢?物是人非,最難挨的便是此等苦楚。
才準備坐下來,已覺得腹中有絲異樣,忙扶著桌子。墨菊站在旁邊也已經(jīng)瞧出了不對勁,攙著道:“怎么了,小姐?”
阮無雙深吸了口氣,那痛楚似乎好些了。可不過片刻,那痛又再度襲來,一波一波的……阮無雙臉色發(fā)白地抓著墨蘭的手,道:“估計……要生了。扶我到床上!”
墨竹忙掀起了簾子,朝候著的侍女和內(nèi)侍們吩咐道:“快,快去請?zhí)t(yī)和產(chǎn)婆。”那太醫(yī)和產(chǎn)婆本就一早安排好了的,最近這段時間就在昭陽殿的偏殿里候著。垂手站著的內(nèi)侍忙應了一聲,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
空氣里一絲風也沒有,悶得令人透不過氣來。額上的汗一直往下滴著,就算侍女們一直用絲巾擦拭也沒有用,全身都是汗,整個人像是在暴風雨里被淋過一般,渾身濕淋淋的。阮無雙只覺得痛楚猶如潮水涌至,密密湮沒而上,叫人全無喘氣機會……她已經(jīng)連叫喊的力氣都快耗費殆盡了。
產(chǎn)婆在耳邊不停地叫:“皇后娘娘,用力,再用力點……”還有墨蘭墨竹等人來回走動的聲音:“熱水……快點……馬上換一盆!”“快,端參湯……”她覺得人已經(jīng)快麻木了,不是自己的了……
昭陽殿外殿,金獸燭臺上紅燭點點,縈縈火光將百里皓哲的身影拖曳在漢白玉的地上。他負手而立,正望著如墨一般的夜色。
近身內(nèi)侍總管石全一過來,有一絲遲疑地稟報道:“皇上……太醫(yī)說了……皇后娘娘這個時辰還沒有產(chǎn)下皇子,估計是……是難產(chǎn)了。”
百里皓哲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直直地盯著他,目光如刀子般銳利無聲。石全一沒由來的一驚,忙垂下了頭。這新登基的皇帝在皇子時期就向來內(nèi)斂,甚少見到他有笑容,也極少有人能猜測他的想法。此時被他這么盯著,后背禁不住已經(jīng)冷汗淋漓,惶恐地道:“皇上,是否……是否起駕去奉先殿祈福?”按百里皇朝歷代慣列,皇后若是難產(chǎn),皇帝都會親自去奉先殿祈福,求歷代祖宗保佑。
石全一低頭站著,半天沒有聽到百里皓哲的聲音,微微抬了頭,只見百里皓哲已經(jīng)大步朝內(nèi)殿走去,杏色的袍子下擺在身后劃出了一道弧線。他忙跟著,急急地道:“皇上,皇上,不可進內(nèi)殿。”因為會不吉利,所以就算平常百姓家婦人生產(chǎn),男子也絕對不可以進產(chǎn)房的。更何況是萬乘之尊的皇帝呢。
百里皓哲站在門口,朝兩旁候著的侍女道:“開門。”聲音不大,但侍女們早已不寒而栗,忙拉開了門。
石全一還在后面道:“皇上,您是萬金之軀,萬萬不可……”話音還未落下,百里皓哲已經(jīng)大步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