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掖池邊綠柳成蔭,群花錦繡。風(fēng)一吹過,枝柳如流水般飄拂。阮皇后站在九曲橋上閑閑地喂錦鯉:“蘇太醫(yī)昨天給哀家稟報過了,說你身子調(diào)養(yǎng)得好,孩子可能會早產(chǎn)些日子。”
阮無雙接過侍女呈上的青枝纏繞白玉盞,優(yōu)雅地小飲了一口茶,唇齒留香。不愧是貢品的龍井,茶色碧青如翡翠,在白玉茶盞的襯托中,越發(fā)顯得綠意盎然。
阮無雙淺淺一笑:“托姑姑的福。蘇太醫(yī)對姑姑忠心一片,自然要對無雙盡心盡力,多多關(guān)照了的。”蘇全鴻能從一名普通太醫(yī),一路升遷到太醫(yī)院首席,自然少不了阮皇后的撐腰。且深宮大內(nèi),皇后身邊也確實需要一位精通醫(yī)術(shù)之人。
阮皇后聞言微微一笑,頭上的金鳳珠冠也隨之微顫:“瞧你的肚子,才七個多月,哀家看著好像比哀家當(dāng)年懷明鶯和明燕的時候要大些,估計是個大胖小子。”
阮無雙手一動,白玉盞里的茶水已經(jīng)略略濺了才出來,手上熱辣辣的一片。此時,有一內(nèi)侍走了過來,稟報道:“皇后娘娘,大皇子求見!”阮皇后點了點頭,將手里的魚餌撒在池面上,閑適地看著千百條錦鯉竟相爭食,頓了片刻方道:“傳吧!”
百里皓庭穿了一身朝服而來,溫文而雅,氣度從容。隔了幾步,向阮皇后屈膝下跪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阮皇后微微笑道:“免禮吧!去看過你父皇了嗎?”
百里皓庭看了無雙一眼,溫和地回道:“回母后,已去過承乾殿了。”承乾殿乃歷代皇帝的寢宮。百里皓庭轉(zhuǎn)了頭道:“弟妹也在這里??!”無雙扶著腰站起來,作勢要行禮,百里皓庭笑著道:“免禮!免禮! 弟妹不要見外了!為兄的還要恭喜弟妹了,早生貴子??!”
無雙淡淡地道:“謝皇兄!”自百里皓宇被封王,派往領(lǐng)地后,這數(shù)個月來朝中局勢已經(jīng)日益明朗,分化成以百里皓庭為首的大皇子派和以百里皓哲為首的二皇子派。且勢成水火,明爭暗斗不斷。他此時笑意綿綿的祝賀里頭含了幾分真情實意,怕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不知為何,她心里總覺得有一絲不對。仿佛是一股彷徨沒有邊際的混亂,從心底幽幽泛起。石椅上墊的是杏黃絲綢棉墊,柔軟而溫滑,阮無雙坐著,卻仿佛在薄冰上,四不靠邊。百里皓庭含著笑意的注視,竟讓她有說不出的慌亂,心底朦朦朧朧有種害怕。
阮皇后望著百里皓庭離去的背影,手指優(yōu)雅輕擺,屏退了左右。坐了下來,緩緩地道:“無雙,太子一位,事關(guān)阮家以后十?dāng)?shù)年的興衰。如今局勢明朗,狐媚子的兒子已經(jīng)無望了。能繼承大位的,只是百里皓庭和哲兒兩人。你對此事是怎么看的?”
無雙看著池里的錦鯉還在你爭我奪爭搶食物,微一沉吟,輕聲道:“姑姑,事已至此,避無可避。若此次皓哲不能成為太子,繼承大統(tǒng),到時候也只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古來皇位之爭,都是用血肉來鋪路的。百里皓哲若是出局,連帶整個阮家也會衰敗下來。實在已無任何后路可退了!
阮皇后轉(zhuǎn)過頭,直直地看著前方,神色黯淡,似乎在默默地出神。良久,忽然笑了出來,語音幽澀萬分:“無雙,姑姑告訴你實話吧。其實哲兒不用費盡心思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的,皇上的心思——我早已經(jīng)猜到了,他是斷然不會讓哲兒繼位的。若是他一早打算讓哲兒繼位,也不會將你指婚給他的。”
阮無雙不解地看著她,半晌,已有所了解,猛然一驚:“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