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美阻止了我,她說我這種病人好死不如賴活著,萬一真出了本書,對人間沒有懷念之后立刻撒手而去那她怎么辦?
我覺得很有道理,連古小美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們會一個一個地離開,使我對學校更加沒有興趣。古小美可以降分去學美術了,天森據(jù)說也可以轉學進保送了,我坐在操場的欄桿上獨自曬太陽,晃蕩著雙腿,陽光照得我看不清方向。遠處的籃球場有人運動,那些拼搶的聲音陸續(xù)傳到我的耳中,這些都不是生活的理由,都不是。我跳下來,拍拍身上的灰,從那一刻開始,我似乎學會了為自己做決定。我回到教室開始看課本,雖然看不懂,但是我已經(jīng)決定,既然大家都在做,我又憑什么抵觸。自以為人家犯傻真是沒必要,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看不起,不如選擇自宮——這是我最后的思想總結。
果然我在課堂上提出弱智問題的時候,遭到了眾人的嘲笑,老師也覺得驚奇。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呢?離開這個學校,無論是被開除還是畢業(yè),就誰也不認識誰了。那些和我有些淵源的人都走了,這里我沒有朋友,家里奶奶還在一遍一遍重復地看著還珠格格,我只能自己選擇了。不過很多事情不是自己預料的那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就是這個道理。剛下課,班主任過來找我,劈頭就問:“王小緒,是不是想在課堂上搗亂?有同學反映你什么都不懂,還擾亂課堂秩序?!?/p>
我?我能說什么呢?我可以想象得到其他人的模樣,又能去怪誰呢,只怪自己成績不好,問出個COS 30°的COS是怎么發(fā)音的這種問題……想來還是自己的錯。
桃子仙鐵定保送,為了監(jiān)督我能夠盡快完成他任“經(jīng)紀人”的第一本書,于是他學著天森那樣申請了換班級來陪我,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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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我只有愛憎,倒還不怎么壞。上課不是睡覺就是做自己的事情,絕對不會去打攪別人。不比上大學的時候,昨天上課談民民在睡覺,老師沒發(fā)現(xiàn)。正好有一段時間教室里很安靜,同學們都在埋頭看書。我和白小墓就把睡覺那家伙搖醒,說:“快起來,老師叫你到黑板上去做題?!北緛磉@個老師平時也有這個習慣,再加上談民民睡得昏昏沉沉的,一聽,一下就醒了,噌地站起來,就往講臺上沖,沖上去抓起粉筆,又不知道要做什么題,但又不好意思問,怕挨罵,就用粉筆在黑板上假裝思考然后亂寫,老師和所有同學很驚奇地盯著他……然后談民民被送到學校醫(yī)院,每天可以二十四小時想睡就睡,連睡了一個星期,出院的時候他已經(jīng)腫了起來。
當然我和桃子仙坐同桌的時候是高中,我還不敢這樣去捉弄同學,每天他就督促我寫文章,我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間隔著問問他一些奇怪的問題。后來才發(fā)現(xiàn)桃子仙什么都會,他之所以能夠保送大學還不僅是因為他身上的各種光環(huán),而是他被訓練出了嚴密的、獨特的邏輯思維。
桃子仙問:“形容一個女人美麗怎么說?”
我回答:“她和仙女一樣漂亮。”
桃子仙批評:“你怎么知道仙女漂亮?”
桃子仙又問:“理想是什么?”
我回答:“理想就是不可實現(xiàn)的,永遠美好的。”
桃子仙批評我:“理想是可以得到的,現(xiàn)實的,物質(zhì)的?!?/p>
桃子仙問:“愛是什么?”
我回答:“愛是唯一,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最好最大的感情?!?/p>
桃子仙批評我:“豬!愛斯(是)基摩人!你沒有聽說過嗎?哈哈哈哈。”
就這樣,我和桃子仙每天在斗法中共同進步,桃子仙和我認識的人都不一樣,至少從他身上,我看到了之前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東西,是什么我說不上來,總之不算好看的他,至少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zhì)在他身上,并且感染著我。在老師拿著《高中生》在我們班上大肆宣揚上面有桃子仙的專訪時,我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優(yōu)越感,但是他從來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決定。一個決絕的人是不會被生活趕上的。這是我后來明白的一個道理。
就在我踏入大學校門的那一刻,突然覺得肚子很痛,蹲在門口,遲遲不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