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今年物理學科進來兩位名叫Reo的學生嘛。”

1944年9月，我初次造訪東京帝國大學理學部物理學科，在與主任清水武雄教授進行個別面試時，教授如是說。另一個Reo就是森禮于，他是森鷗外之孫，臺北帝國大學（現(xiàn)中國國立臺灣大學之前身）教授森于菟之子。沒準兒，當時的日本，名叫Reo的也就我們兩個，而這二人居然同在40個新生中出現(xiàn)，簡直匪夷所思。

此后，清水教授將全體新生召集一堂，致辭如下：

“我們物理學科歷來為世間輸送優(yōu)秀人才，獲取國際水平的光輝業(yè)績，這一傳統(tǒng)將為諸君所傳承接替，今天能在此迎接各位，真是令人無限欣喜。記住，諸君從今日起不再是高中生，在這里，你們都將被視為紳士，希望各位能以紳士的品性行為要求自己。”

某日，我訪問英國劍橋大學，見到了清水先生年輕時的照片。先生正是從英國這一培養(yǎng)紳士的國度留學歸來的。

當時，大學3年被縮短至2年半，因此我每天早起8點開始上課，日日行色匆匆。于是就近在東大周邊選定了住處，在赤門①前不遠處租借了一個面積四疊半的公寓當做居身之所。當時正值“學徒出陣”時期，文科的學生都不在校，因此我們的課就安排在了安田講堂前方的法語系25號教室，這里或許是東大最高級的教室了。教大一數(shù)學的是后來因榮獲菲爾茲獎而名聲大噪的小平邦彥老師?？煜抡n的時候，老師總是不時地望向窗外的鐘樓。在這個教室里上課不用戴手表。

到了那陣子，感覺戰(zhàn)爭已經(jīng)逐漸逼近本土了。美軍的馬里亞納基地估計已經(jīng)整備完畢，東京碧藍的空中開始不時掠過B–29轟炸機的身影。我在25號教室前完成了與B–29的初次邂逅，當時恰好目睹它飛越安田講堂的上空。我不禁思索：B–29，你只是來進行偵查的嗎？每次，但凡你出現(xiàn)，警戒警報、空襲警報就此起彼伏，響作一團，來自地獄般的魔咒響徹東京的天空。B–29是一種大型轟炸機，在當時，其設(shè)計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飛翔在離地約10公里的平流層，因此尋常的戰(zhàn)斗機與高射炮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吹剿鼩舛ㄉ耖e地飛過，我甚至覺得美國之所以派這種轟炸機來飛越東京上空，就是為了炫耀其科學技術(shù)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