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子感覺有人在搖自己,于是睜開了眼睛?;薨档陌咨旎ò逵橙肓搜酆?,鹽月俯臥在她的身旁,正在替換煙斗里的煙草。
“哎呀,我竟然睡著了?!?/p>
伊佐子瞧了一眼手表,但一下子看不清又小又暗的表盤。旅館的暖氣設(shè)備效果一般,可腿上卻黏黏糊糊的,像是出了汗。
“也就三十分鐘左右啦?!丙}月說。
“是嗎,就這么點兒時間?現(xiàn)在幾點了?”
“九點剛過。你也這么在意回去的時間?”
“當然,怎么說我也是主婦啊。而且今天我出來的時候,說的是去百貨商店買桌子和椅子,結(jié)果根本沒時間去?!?/p>
“桌子和椅子?”
“我想抽煙。這個煙斗讓我抽一口。”伊佐子仰面躺著,吐了兩次煙,“桌子和椅子呢,是給速記員買的?!?/p>
“速記員?什么呀,這是?”
“我老公啊,說想自費出一本自傳。因為是口述,所以就請了一個速記員來家里。這種奇怪的玩意兒,虧他想得出來?!?/p>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啊,是十天前提起的。今天他把那個女速記員帶來拜見我了。明明才二十五歲,姿色什么的一概沒有。長著一張奇怪的臉,人很瘦,性格也挺粗魯?shù)?。不過怎么說也是年輕女子嘛,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能聊得開心的話,對老年人來說也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消遣,所以我就批準了。你看,他能想出寫自傳這種主意,是不是沒幾年好活了?”
鹽月沒有馬上回應(yīng),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道:“據(jù)說S光學(xué)要在新社長的主持下對高層進行全面的人事調(diào)動,近期就會發(fā)布公告。這個消息是我前天聽說的?!?/p>
“是的,我也聽老公說了。前不久,赤坂的餐館里開過一次新社長和董事的聯(lián)誼會,我家那位也去了?!?/p>
“澤田先生說什么了嗎?”
“什么都沒說呢。好像只說了一個,營銷啊、會計部門的董事啊,像是會變動的樣子?!?/p>
鹽月顯得過于沉默,令伊佐子突然有所領(lǐng)悟。
“喂,我老公是不是也會被逼辭職?”
伊佐子一翻身,盯住了鹽月的側(cè)臉。鹽月抽了一口煙。
“現(xiàn)在還不清楚。不過有這個可能?!?/p>
“哎!果然啊?!?/p>
伊佐子點點頭。自聯(lián)誼會后,信弘的態(tài)度總讓人覺得有點兒曖昧,也沒了精氣神兒。伊佐子將其歸結(jié)為丈夫年事已高,其實是信弘在隱瞞已收到新社長要求他卸任的內(nèi)部指示了嗎?
“你老公搞技術(shù)開發(fā),算是S光學(xué)的恩人。S光學(xué)能成長為大企業(yè),也是托了他的福。所以前社長才會給他一個終身董事的待遇,這個就算在別的公司也沒有先例。不過新社長嘛,總體而言都不太愿意沿襲前任的方針。尤其是前社長行事欠妥,經(jīng)營不善,導(dǎo)致銀行方面握有更大的發(fā)言權(quán),有人說他們要廢掉這個終身董事的位子。傳言就是這樣。而且現(xiàn)在又是技術(shù)革新的時代。”
也就是說,信弘的技術(shù)已經(jīng)落伍,對公司再無助益了。這也意味著S光學(xué)的“招牌”已封存入庫。
“不過,現(xiàn)在還只限于傳言,并沒有定下來。你呢,現(xiàn)階段最好什么也不要問你老公。不過剛才聽了自傳的事,我覺得我能理解你老公的心情?!?/p>
“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做好了隱退的準備,是吧?怪不得我總覺得他有點兒怪,好像有什么事在瞞著我。一旦被解雇,他就沒收入啦?!?/p>
“我也不清楚新社長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盤,不知道他會不會做得那么過分。怎么說呢,只是我個人的感覺,澤田先生畢竟是S社的恩人,就算辭掉董事的職務(wù),也能掛個技術(shù)顧問的頭銜,享受相同的待遇吧。新社長也不能完全無視前社長許下的約定,至少工資還是會給的?!?/p>
“真的會嗎?現(xiàn)在要是沒收入了,可就慘了。這三年里一定要讓他有錢賺才行,我的一切計劃都是以此為前提制訂的?!?/p>
“至于我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舅舅通過銀行施壓,讓新社長同意維持澤田先生的現(xiàn)狀。反正聽你說的,只要三年就行了嘛?!?/p>
“真的嗎?你能這么做的話,可就幫了我的大忙了?!?/p>
“開玩笑的啦。再怎么說,你看我這立場,能管你老公的事嗎?”
“我老公又不知道我們的事?!?/p>
“就算不知道我也于心不甘啊,畢竟是我把你讓給澤田先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