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子把車停在空地上,走向正中間的樓。每個房間都亮著燈,但沒有一扇窗開著,大多垂著窗簾。寒冷的季節(jié)幫了大忙。如果天氣暖和,就會有人從打開的窗戶張望外面,觀察來往的行人,而且天色也不會這么快暗下來。
伊佐子走上水泥走廊,在六號房間前站定。走廊里沒人,只能聽到電視機的聲音。一擰把手,門輕輕地開了。原來人在家。
伊佐子走進(jìn)狹窄的土間,向隔簾里面招呼了一聲,沒有回音。因此她稍稍提高了音量,還是沒有動靜。于是伊佐子悄悄揭起了隔簾的一角。
在這里可將六帖1大的客廳一覽無余。有一間帶廚房的起居室,沒開燈,但里面客廳的燈亮著。那里丟著不少雜志,煙灰缸中積滿了煙頭。寬二沒有外出。朋友住在二樓,他大概是去那兒閑聊了。伊佐子決定進(jìn)屋等著。這房子她來過好幾次,沒什么好畏縮的。伊佐子脫掉鞋,穿過黑暗的廚房起居室,進(jìn)入了和室。她站了一會兒,環(huán)顧四周。屋角放著書桌和書架。擺在架子上的書五花八門,既有沒湊齊的文學(xué)全集,也有經(jīng)濟學(xué)、高爾夫、勵志方面的書籍。書桌上的手提包敞開著,露出了證券公司的資料、便箋及宣傳手冊等。
正中央的矮桌由合成樹脂板制成,上面散落著幾份周刊雜志。榻榻米上有雜志和煙灰缸,坐墊被歪歪扭扭地放在那里??催@情形,是男人躺著翻閱雜志,讀到一半時出了門。
書桌的對角有一座大型“三面梳妝鏡”,是房中所有家具里最氣派的。酒吧歌女的職業(yè)與光鮮盡在于此。令人驚異的是,雜亂地堆在鏡前的化妝品大多是外國貨?;瘖y品旁擺著電話機,伊佐子從公用電話亭打來電話時,這玩意兒曾經(jīng)響過,現(xiàn)在則沉默著。
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隔扇被伊佐子拉開了一條縫兒。那個房間約四帖半,一側(cè)的墻邊排列著西式衣柜與和式衣柜,另一側(cè)則是壁櫥。墻上掛著女人的衣物,櫥壁里收著被褥——伊佐子甚至對此也了如指掌。她自然有熟知的理由。沒想到的是,她從隔扇縫隙中看見屋里鋪著被褥,有人正在那里睡覺。那條花被子伊佐子也非常熟悉。枕邊還有一個小盒子和一只茶杯。
伊佐子盯著被褥一端露出的少許頭發(fā),喚了一聲“小寬”。之所以不大聲呼喚,是因為她心中迷惑,感覺那人不太像寬二。那人沒有回應(yīng)。伊佐子凝目細(xì)看,隨即匆忙關(guān)上了隔扇。垂落在枕上的是女人的頭發(fā)。雖說寬二也留長發(fā),但畢竟不一樣。伊佐子打算馬上離開,躡手躡腳地回到黑乎乎的廚房起居室。就在這時,門一開,進(jìn)來一個男人。
男人看到伊佐子后,站住了。
“乃理子,你是要出門?”男人問。
“不,是我啦?!币磷糇诱局鴽]挪步。
“啊,什么呀,是夫人??!太暗了,看不清你的臉?!?/p>
寬二關(guān)好門,脫下拖鞋進(jìn)來了。他上身穿著襯衫,外罩夾克,下身則穿著一條折線已經(jīng)模糊的褲子。
“你什么時候來的?”寬二走到伊佐子跟前,問道。
六帖間的燈光照到了寬二臉上,使他的眼眸熠熠生輝。這正是加油站員工所說的擁有“崩壞的脆弱感”的一張俊臉。由于伊佐子的遮擋,這張臉半明半暗。
“我大概是十分鐘前來的……乃理子在是吧,那我回去了?!?/p>
伊佐子正要擠身出去,寬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行!你……”
寬二硬是拉過伊佐子,臉壓上了她的臉。
“怎么了?今天沒什么反應(yīng)嘛?!睂挾砰_伊佐子問道。唇邊濕漉漉的一片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你還說,乃理子就在隔壁。”
“這有什么關(guān)系。這樣不是更刺激?”
“討厭,我才不要這樣呢。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啊。我和那家伙吵架了。我猛的一推,結(jié)果她仰面倒了下去,后腦撞到了料理臺的角上。你看,就是那個不銹鋼的洗碗池。她流了好多血,所以樓上的大村和浜口都很擔(dān)心,就叫出租車送她去看了一趟醫(yī)生?!?/p>
“好吧,然后呢?”
“她頭上裂了個口子,聽說醫(yī)生給縫了三針。而我呢,就趁這個時間,把這里打掃了一下。因為洗碗池那邊都是血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