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伯說,噢,是這樣。然后又問我:“迪化”這兩個字,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就說,迪化的“化”應該是同化的意思。因為迪化是在新疆嘛,我馬上聯想到,新疆是少數民族的自治區(qū)。但是對這個“迪”字,當時我沒來得及深想。七伯聽了還是很高興,鼓勵我說:哎,你這個答得不錯。伯伯就講,“迪化”,迪就是“啟發(fā)”的意思。這是過去對我們少數民族的一種不尊重,對新疆要“啟迪”,“同化”。
七伯接著又問,你能舉出多少像這樣的地名,就是類似對少數民族帶有歧視或侮辱性的。我和在軍就邊想邊說,回答七伯的提問,伯伯在一旁也幫我倆提醒,幫助湊。比方說“綏遠”,原來有個“綏遠省”。比如說“鎮(zhèn)南關”,當時已改成“睦南關”。比如說“安東”,改成“丹東”。還有“撫順”、“安塞”,等等。類似的地名,當時一起湊了不少。七伯就講,你看,我們過去大漢族哇,對少數民族有所歧視。有的現在都已經是國家了。我們什么時候都不要忘記,各個民族之間都是一律平等,各個國家之間也都是一律平等。
平時跟七伯、七媽在一起談心,他倆都是以這種平等的態(tài)度對待我們晚輩,總是針對現實的問題,深入淺出地給我們以教育啟發(fā)。
再一個例子,七伯有著高度的原則性,對待和處理任何事情,旗幟都非常鮮明。在伯伯那兒談話,他對大事小事、公事私事分得一清二楚。他可以聽我們匯報工作情況,他也借這個機會做一些調查研究,但是從來不會輕易表態(tài),更不準我們傳達他的意見。這是一個原則。這個道理我們也都明白,從來不給七伯轉信或傳話,這是紀律。
但是,也有一次例外。這是1955年,我還在重慶工作,有一次到北京來匯報有關肅清反革命運動的情況。當時,開展肅反運動是必要的,但也存在打擊面寬了的問題。這一點我是后來才明白的。那次來京匯報中間,去西花廳看望七伯、七媽。伯伯聽我說起是來匯報“肅反”的事情,神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專注。他問我:你這個單位的運動進行得怎么樣,查出一些什么問題?因為我是專程來總后勤部匯報這件事,所以回答得很清楚:我們這個單位查出了多少名反革命分子,多少人有嚴重政治歷史問題,等等。七伯聽后,馬上就說:這里面有問題。他問我們是個什么樣的單位,我回答是個軍級單位。伯伯就說:一個軍級單位,何況是部隊,不可能有這樣多的反革命,不可能有這樣多的嚴重的政治歷史問題,這可是關系到很多人政治生命的大事。他接著說,你把我這個話帶給你們單位的領導同志,就說是我的意見。我回到重慶后,立即向本單位的黨委書記、政治委員匯報了,這位領導同志名叫盧南樵,后來擔任過第二炮兵副政治委員。當時我向他匯報說,周總理有這個指示,聽說我們查出了這么多反革命,有這么多嚴重政治歷史問題,總理說,不可能那么多,打擊面寬了。盧南樵同志十分重視,立即召開黨委會,傳達學習周總理的指示,并當即采取措施貫徹落實,如實糾正偏差,保護了一大批人。
這個例子說明,伯伯歷來關心和愛護所有的人。正如我們后來在一首歌中說的那樣:“把所有的愛裝在他的心上”。后來在“文化大革命”中更是這樣。他在重大原則問題上是絕不含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