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自稱是石海部隊管人事的干部。他說石海三個月前因為從車上跌下來，腿骨骨折，住院治療后，骨折是好了，可是卻患了精神上的毛病，雖然說病情不是太嚴(yán)重的那種，只是抑郁癥，但這種病已經(jīng)嚴(yán)重地影響了石海的工作和生活，嚴(yán)重時，會出現(xiàn)暫時性的思維混亂。部隊已經(jīng)作出決定，出于對戰(zhàn)士身心負責(zé)，石海暫回家調(diào)養(yǎng)，三個月后如果病情不見好轉(zhuǎn)，只能退伍。

精神上咋會出毛病呢，精神上還能出毛??！

石光榮一連串的問題讓來人很難回答，只能模糊地回答，說是可能從車上跌下來時造成腦震蕩，連帶腦神經(jīng)出了問題。眼前的現(xiàn)實對石光榮來講無異于晴天霹靂，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盯著石海毫無生氣的眼睛，他問兒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半晌，石?？斩吹哪抗舛季鄄黄鸾箒?，木訥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完了，還真出毛病了……除了嘆息，石光榮啥都說不出來了……

石?？吹綕M屋子的人，剎那間也驚呆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今天是爸媽結(jié)婚的紀(jì)念日。他面上裝出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心里都佩服自己，這演技應(yīng)該到專業(yè)水平了，也許自己當(dāng)演員也會很有前途。

褚琴摟著他哭起來：“兒子，你這是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眾人都勸慰她，說是可能是腦震蕩的后遺癥，過些日子就會好的。也有人給石光榮和褚琴推薦醫(yī)院和醫(yī)生，客廳里亂成一團。

褚琴腦子亂了，也聽不清大家在說什么，她把兒子扶進他原來的臥室，讓他躺下。石海雖然離開家參軍了，他的臥室褚琴還是每天都打掃，一切擺設(shè)也都和原來一樣。

“兒子，你究竟覺得怎么樣？心里是什么感覺，跟媽說說?！?/p>

“我……”石海故作茫然的樣子，“也沒什么，我沒覺得有什么地方難受，就是有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做過什么?！?/p>

褚琴心更涼了，這不單單是抑郁癥，還有失憶的毛病，自己的命怎會這樣苦啊。

“媽，沒事的?！笔０参克?，“大夫都說了，這病不要緊，慢慢就會好的，需要時間。”

“大夫是這樣說的？”

“嗯?！笔｜c點頭，他要把這點先鋪墊出來，只要過了三個月，他立馬就會“病愈”，他可不準(zhǔn)備長年累月地裝傻賣瘋。

“那就好。”褚琴擦著眼淚，緊緊摟著兒子，謝楓的事又風(fēng)吹云散了。

部隊來的人事干部連連向石光榮道歉，說是沒能照顧好石海，辜負了老首長對他們的期望和信任。

石光榮心緒煩亂，簡單回應(yīng)幾句，把這位干部送了出去。大家見此光景，也都知趣告辭，石晶和石林送他們出去，也是連連道歉。

把眾人送走后，石光榮夫婦、石林和石晶四人坐在沙發(fā)上，對視無語。石光榮原先還設(shè)想石海也能像石林那樣，在部隊干一輩子，就算沒石林有出息，也能當(dāng)個團長?，F(xiàn)在看來他的軍人生涯也就打住了，家里只剩下石林一個人當(dāng)兵了。

褚琴對石?？赡芤崆巴艘鄄⒉辉谝猓緛砭筒煌鈨鹤訁④?，他就不是當(dāng)兵的材料，只是高考失利后，沒了出路，石海又雄心萬丈地堅持要求參軍，她才給他辦了入伍手續(xù)。她發(fā)愁的只是這病能不能好。她并不明白抑郁癥是什么病，卻知道精神上的病癥往往會纏繞終生，這才是最可怕的夢魘。

石林心情之沉重不亞于父親，他原想自己轉(zhuǎn)業(yè)，還有弟弟在部隊，父親還有一絲希望，現(xiàn)在看來最后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父親已是古稀之年，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這種打擊。石晶對石海可能提前退役也不在乎，卻因為大家的抑郁而抑郁。

石海從屋里走出來，嚷嚷著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