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足又亮出一件長袖紗質(zhì)長旗袍問我:“這件好看嗎?”我立刻說很好看,因?yàn)樗娜?、她的德已美過衣服自身了,故意又問她一句:“怎么不做短袖?”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再兩個月就涼了,穿長袖剛好?!蔽荫R上反問她笑她:“哦,原來已經(jīng)講好大婚日子了,不跟人商量自己都可以做主了,哈哈哈?!彼泵忉專骸罢f是說兩個月后,還沒有一定,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笑我。”我看她卻是一臉喜色,和故作嗔羞的肯定狀,今天開始身份就不同了,當(dāng)然可以做主張,這世界將是他們小兩口的世界了。
訂婚儀式由男方家長親自來為媳婦戴戒指和送聘禮,新郎不來,阿米足嬌滴滴、滴滴嬌地端著福圓甜茶出來獻(xiàn)客,我和妹妹、小侄兒擠在墻角里看她,如畫中人,人世上最美的也在此刻,當(dāng)那翁媳初初一對面,她便已是他家的人了,死也是他家的鬼了。哈哈,我好像在說書,然而即使核子、太空船、電腦的今天,這份禮,這份情,這個位卻絕對在著的,家庭永遠(yuǎn)是社會成定的基礎(chǔ),“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婚姻也始于那初初對面的文定之時。阿米足嬌澀的神情,我觀之不足,喜之不勝。阿米足渾身上下都是新的裝飾,我們和她一比,簡直是衣衫襤褸,陳舊得要從她面前消失掉,但是彼此內(nèi)心的喜悅卻比金剛鉆還要閃燦,尤其在這中秋的良辰里,婚姻真是神圣美好。
禮餅是方盒內(nèi)盛六個像中秋月餅的大餅,盒面上繪有“龍鳳呈祥”“天作之合”的圖樣字樣,整個客廳堆著幾百盒禮餅,人只能在盒縫間走動,紅燭高照,香煙裊裊,好個吉祥喜氣人家。阿米足親自為我們開了一盒餅吃,又倒甜茶,一顰一笑都是華貴優(yōu)雅的,我嘖嘖贊美個沒完,哪里是小學(xué)讀得勉強(qiáng)畢業(yè)的阿米足?她現(xiàn)在真是最滿足不過了,也最是美艷不過了。
臨走,阿米足又遞給我一盒禮餅,我放在小三輪車后座,吩咐小侄兒小心載著。我答應(yīng)她一定回來吃她的喜酒,她笑得合不攏嘴,手捧著那把梳子不放,我說這梳子只是個見面禮,等她于歸,我再補(bǔ)送正禮。她張著口說:“不必了,這已經(jīng)很貴重了,在情的輕重不在禮的大小,你一定要來哦!”
我們都點(diǎn)點(diǎn)頭,兩個句點(diǎn)和一個嘆號又走在正午的馬路上,小三輪車座載著方禮盒,前頭是圓圓的小腦袋瓜子,照成個問號,問著小侄兒,也問著我,我答不上,因?yàn)槲沂冀K都如醉如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