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頭上元宵老 (4)

好天氣誰給題名 作者:仙枝


“進(jìn)去呀,來了就看看他,怕什么,誰叫他這么難找?!膘o枝領(lǐng)頭敲了門,我反而緊張起來,不想進(jìn)去,索性逃了吧,總總也都是一念之間,不碰面反而好呢。

亞杉從二樓下來,佝著背,忙問我怎么找來的,我都快口吃了,說不上來,還是靜枝大方,幫了我開場白。

三人坐下來談話,我開始敏感到“話不投機(jī)半句多”的詞窮,靜枝和亞杉是第一次見面,可是不像,我反而怕生,懶怠說了,盡推給靜枝去說。客套話是很快就講完的,再下去只有起身走出去了,亞杉出奇的冷漠,好像見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可是,我是他的老鄰居,是靜枝說的青梅竹馬呀,他怎可以這樣冷然?我一邊氣餒一邊疲倦,幾天前在家里才和妹妹三人一塊兒聊天,他怎么都忘了,好像不認(rèn)識似的。這我就不懂了。

還是靜枝果決,領(lǐng)著我就走出來,亞杉是邀了我們?nèi)コ酝盹?,可是我拒絕了。機(jī)車嘟嘟嘟開動了,亞杉也不多挽留,竟像怕說似的,我也頭不回就扳著靜枝的腰際上路。好生不甘呀,這般態(tài)度,哪是彬彬有禮?簡直無理。靜枝見的場面多了,只是說:“算了,這種人,沒多大意思,哪里值得你這般費(fèi)心?還是老朋友呢,這樣待你!”我不敢接腔,理該不是的。亞杉大概是害羞了,過年在家里他不是這個樣呀,往車站兜了一圈,買不到“國光號”的車票,靜枝說:“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玩吧,票另外想辦法。”我仍在氣頭上,不甘心就這樣錯過了,請靜枝好不好再折回去望一下,亞杉原來也說好幫我們買游覽車的票,我怕不安全,推掉了,然而主要是去探探他的誠意如何。靜枝真夠朋友的:“我是很不喜歡再回去找他,你既然這么說,我還是載你去一趟。”我原已委屈自己了,此刻又要委屈她,變成雙層的不甘了,但是仍要試試亞杉的人真假如何,我期待他端正、出息的心思,難道錯了么?這豈不是一個大欺誑?倘真是個欺誑,那——天公伯,您也太不公平了,我白白侍候了您幾個年頭,您也不開開我的眼,反教我受委屈了。

機(jī)車又停在廊下,敲了門,里面的人說亞杉早走了,當(dāng)下我更加沒氣力,老天,您也早該點(diǎn)醒我呀!竟讓我落拓至此。靜枝又幫我問了亞杉的住處,是我提議的,我是再一層的不甘,近乎怨怒了。

我們才要離開,亞杉和一個留長發(fā)的男生戛然而來,仍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笑,我開始覺得他根本是陰險的。只好再進(jìn)去談車票的事,亞杉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最后說定由他代買游覽車票,晚上由靜枝請吃西餐,再帶票給我。這些安排全是靜枝待我的義氣和寬厚,我的感慨與感激更深了。

這天是元宵,良辰美景奈何天呀,我卻徹心澈肺地覺得寂寞,覺得萬般委屈難說。原來是一無事情的,光是好興致想來望望亞杉,主要也是因著他突然來家里談了兩天話,他的坦白使得我特此懸了心,覺得當(dāng)為朋友推心置腹,僅為一個“義”字也當(dāng)肝膽相照,雖千萬人吾往矣,絕不后悔、絕不吝惜的呀。然而亞杉好像完全不懂,這又從何說起呢?

三個人約齊了再走往金塔西餐廳,離靜枝家很近,各吃了一客B餐,我還是意興闌珊,不知說什么好,由著靜枝去,我早和她賓主易位了。我一向不喜歡西餐的口味,冷冷扁扁,像塑料模型做的,又沒有大碗的熱湯,唯一圖的也只是餐廳的異國情調(diào),像一杯醇醇的葡萄酒,喝了會立刻忘了自己的身份,恍惚地做夢到地中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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