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南師說：“四川、重慶我都待過，川西、川南、川東、川北都去了很多次。原西康、云南、貴州的邊境都是出土匪的地方，我還當(dāng)過一段時間的土匪頭子……我在四川待了近十年，成都的五老七賢，有幾位是我的老朋友，其中有個七十多歲的劉豫波老先生，他的一個小硯臺都還在我手里。四川的朋友是那么值得懷念?！?/p>

南師講到了四川的文化，他認(rèn)為：“四川文化一大景觀就是，喝喝茶，打打麻將，擺擺龍門陣?！比缓笥痔貏e補(bǔ)充道：“一個文人必須到過四川，一生才不會有遺憾?！?/p>

說到四川人的性格，南先生立即蹺起了大拇指，說：“四川人非常講義氣，真痛快、真義氣、真耿直，袍哥大爺講的是：你哥子，我兄弟，你不吃，我慪氣?！?/p>

南師說：“四川人很幽默，而且各行各業(yè)都有自己的歇后語，連抬滑竿的都有一套。以前我們上青城山就坐的滑竿?！比缓?，南師又給在座的其他人講什么是滑竿，原來滑竿是過去四川地區(qū)人們代步的主要工具?；推鹪摧^早，是簡易的轎子，因用滑溜溜的竹竿綁扎而成而得名?；椭谱骱唵危瓤硟筛?米長的斑竹，在兩端各綁上60厘米的短杠作為抬肩，中間用竹片和繩子編成軟扎，前面系上一個腳踏就成滑竿?；洼p巧靈活，大道小道皆可行走，尤其適合川西地區(qū)。南師說：“譬如前面抬滑竿的師傅報一聲‘天上一個亮’，后面的就應(yīng)‘地下有個水凼凼’。前邊的說‘左邊立起大’，后邊的講‘讓它不會說話’，意思是左邊有一頭牛。前邊的說‘下下坡’，后邊的就講‘慢慢梭’，意思是下坡的時候，不能走快了，要慢慢兒地梭下去。我以前記了一大本子四川話。譬如叫花子要飯，遇到有狗對他叫，他就會說‘黃狗白犬你莫咬，你我前生命不好’，意思是，你叫什么嘛，我們都是前生做錯了事，我變叫花子，你變成狗，都是命苦?！?/p>

“四川人也喜歡民間文學(xué)，我們以前在川南鄉(xiāng)下旅館，幺店子，一碗豆花，一碗海椒，門口掛個旗幟‘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也有小二會站著喊‘未晚先投二十八（宿），雞鳴早看三十三（天）’的歇后語。這些我以前都記在本子上，現(xiàn)在老了，都忘了。哎呀，四川人太幽默了。還有人說‘半夜起來賊咬狗，拿個狗來打石頭，從來不說顛倒話，陰溝踩到腳里頭’。”

南師還講到一件四川人想做皇帝的事。當(dāng)時他任中央軍校教官，住在成都皇城里頭。一個禮拜天，他當(dāng)值星官，帶了十七八個學(xué)生值勤，看看無事，他就準(zhǔn)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學(xué)生們說：“南教官，您忙您的，我們值就是了。”于是，南先生就上街去了，先到軍校對面的街，覺得沒啥轉(zhuǎn)頭，就到其他街走一走，這個時候看到老百姓都站在街兩邊看熱鬧。五輛人力車?yán)苏诮稚巷w快地跑，第一個人力車上高高地舉了桿杏黃旗，寫了四個大字“替天行道”，后面車上紅旗、綠旗飄。南先生問老百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回答說：“遂寧來的，想當(dāng)皇帝，正攻皇城?！边@一下，南先生趕快回到皇城，剛走到皇城門口，就看到五個人力車一直往皇城大殿沖。等一下，南先生就聽到槍響了。他問守衛(wèi)的部隊(duì)：“你們怎么開槍了？”回答說：“他們沖過我們的防線，我們就開槍了，先把人打死了再說，情況不明??！”南先生進(jìn)去一看，人都被打死了。干什么？想登上龍椅做皇帝?！斑@一段的經(jīng)歷，給我印象非常深刻。”南師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