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車站的時候,久坂的確是打算上火車的。他手里提著旅行包,徑直朝檢票口走去。有己子看到后,向他打招呼。那時,久坂仍在留意時間,并朝檢票口方向張望,當(dāng)時他肯定想要回去。
要說他突然改變想法,應(yīng)該是在這之后,有己子告訴了他自己來這里的理由時開始的。
是因為提到了丈夫?
想到這里,有己子抬起頭。這時久坂開口了。
“我去打個電話。”
久坂站起身,朝門口收銀臺旁邊的那個紅色公用電話走去。
他在說些什么呢?只見他把聽筒放在耳邊,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很快,他放下聽筒,對女收銀員說了句什么,便回到座位。
“你還有時間嗎?”
“嗯,有……”
“我們出去吧?!?/p>
久坂站著說完,拿起桌上的發(fā)票,快步朝出口走去。
有己子又一次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
突然,不坐火車,走進(jìn)咖啡店;打完電話,剛回到座位卻又站起來。有己子實在搞不懂久坂的想法。有己子跟在久坂后面,順著剛才下來的那個樓梯,又回到一樓。候車室依然擁擠不堪,不過,掛在檢票口的“快車,網(wǎng)走方向”的牌子已經(jīng)被摘了下來。
久坂目不斜視,徑直穿過大廳,朝出口走去,有己子保持一步距離緊隨其后。雖說札幌是個人口過百萬的大都市,但也難保不會在什么地方碰到熟人,更何況這里還是人流量很大的車站。
可是,自己也沒有做什么虧心事,是因為有事相求才跑到車站來的,即使被別人看見也沒關(guān)系。有己子在心里不斷地自我安慰。其實,這種自我安慰反而證明心中有愧。
久坂沒有說話,也沒有轉(zhuǎn)過頭。在外人看來,久坂像是在自顧自地走著,沒有把緊跟在身后的有己子放在心上,但從后面觀察,看得出他其實很在乎有己子。當(dāng)有己子被擦肩而過的人擋住,停下腳步時,久坂的步伐也馬上慢下來。
出口在售票處左邊。從車站大樓出來的那一瞬間,突如其來的寒風(fēng)吹打著有己子的臉頰。外面沒有下雪,但天空陰沉沉的。有己子慌忙用披肩遮住臉。
久坂頂著寒風(fēng),站在二十米遠(yuǎn)的出租車停靠站旁。
“去哪里?”
“你現(xiàn)在不忙,對吧?”
“嗯,沒事……”
有己子又給了一個曖昧的回答。有己子又想回家,又想待在這里,心情矛盾。
等出租車的隊伍不足十米。前面四人坐進(jìn)一輛出租車,隊伍頓時縮短。他現(xiàn)在要去哪里?有己子抬頭注視著佇立在風(fēng)中的久坂。他的頭發(fā)很隨意地分在兩邊,迎風(fēng)飄散,臉色略顯蒼白,眼角的皺紋和深陷的雙眸是七年滄桑的見證,但也顯出男人的成熟。
有己子茫然地注視著久坂的側(cè)影時,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請?!?/p>
久坂在一旁催促,有己子猶豫著,但很快便下定決心,彎腰上了出租車。久坂跟著上車,關(guān)上車門。
“去公園酒店?!?/p>
久坂對駕駛員說。有己子慌忙扭頭看了久坂一眼,他仍若無其事地注視著前方。出租車在站前廣場往左一轉(zhuǎn),等了一個紅燈,便沿著站前大道往南駛?cè)ァ?/p>
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天空烏云滾滾,一副風(fēng)雪欲來的樣子。黃昏將至,街道兩旁已是燈火闌珊。
“你要去公園酒店嗎?”
有己子雙手放在膝蓋上,看看正逐漸被黑暗籠罩的街景。
“剛才打電話,訂了房間。今晚在那里住一宿?!?/p>
“你不去手稻的妹妹那里?”
“不去?!?/p>
出租車穿過北一條大街。右邊是一條除過雪、整齊寬闊的街道,向前筆直延伸,盡頭是白雪皚皚的連綿群山。
這人為什么突然不回去了呢?
望著白雪皚皚的群山,有己子再次偷窺了一下久坂的表情,覺得如果開口詢問,他馬上就會回答,但她又害怕問。有己子想,如果他是個人原因而推遲行程就好了??晒嫒绱耍指械接行┦?。久坂從口袋里掏出香煙,點上火。在陌生人看來,或許會認(rèn)為他們是一對很般配的夫妻。此時此刻,內(nèi)心情感姑且不論,單從外表看,兩人似乎都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