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下得臺階，太后已經(jīng)下車，由湘兒繡兒兩旁扶著。幾個月不見，太后很明顯地憔悴多了，顯示出她內(nèi)心所受的煎熬。

秦王政見母親如此疲態(tài)，心中升起一股憐惜和愧疚，但很快就被按捺下去。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軟弱，她來擺明是要幫呂不韋說情，我絕對不能作任何讓步！”

“不知母后駕到，兒臣接駕來遲，還望恕罪?！鼻赝跽蛴晌?、趙高跟在后面跪下接駕。

“起來吧！”太后微笑著說。

但在秦王政眼中，太后的微笑帶著無限凄楚。他再次在心里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軟弱！”

“帶哀家去書房，大王，有點事要相商！”太后眼神中也充滿了堅毅。

南書房只有太后和秦王政母子兩人。秦王政下令殿前郎中守衛(wèi)，任何人不準(zhǔn)走近南書房三十丈以內(nèi)，違者死！母子兩人分別坐下后，秦王政首先說道：“太后今天駕臨……”

太后厲聲打斷他的話說：“嬴政，今天我們要以母子的身份討論點家事，不要稱我太后！”

秦王政驚詫地望著太后，強捺著心頭怒氣，平靜地說：“母親，孩兒遵命！”

“我是為呂不韋來說情的。”太后說。

秦王政更為驚異，想不到平日驕傲自恃的太后，竟開門見山自認(rèn)是為求情而來。他有點想笑，但看到太后母獅般威猛的神情，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噬人的樣子，他笑不出來。

“我對呂相國并沒怎樣。”秦王政裝作不解。

“不要喊他呂相國，我說過現(xiàn)在我們是母子商議家事！”

“那我要喊他什么？”

“喊他……”太后強忍住下面幾個字，改口說，“喊他呂不韋，這樣才像談家事！”

“我對他真的沒什么?！?/p>

“你還要說謊！網(wǎng)都已張好了，正等著他進來后就收網(wǎng)，你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也沒有什么，”秦王政若無其事地說，“他涉及叛逆的事天下人皆知。”

“但天下人都在為他求情?！碧笳f。

“不，不能說天下人，只能說是他遍布于天下各階層的惡勢力。為秦國的利益，我不能再坐視這股勢力強大下去?！?/p>

“先王一再想廢你立成，是他一直在堅持；你親政以后，不顧體制，不斷給他打擊，他從來沒反擊過。你應(yīng)該知道，當(dāng)時我要是和他聯(lián)合起來廢你，易如反掌！”

“可是你和聯(lián)合起來這樣做了！”秦王政再也壓制不下心中的怒氣，“要不是我運氣好，恰好遇到王翦這員智勇雙全的猛將，幾個月前在刑場被車裂的就是我，觀刑臺上坐的就會是和你！俗話說，虎毒不食兒，但你竟忍心同一起來算計我！”

秦王政站起來在書房里不停地來回走動，就像一頭發(fā)狂的獅子。

這時太后反而平靜下來，知子莫若母，她從兒子這個自小到大的習(xí)慣動作，明白嬴政外表越激烈、內(nèi)心越軟弱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