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都表示贊成,福西也不例外地決定參加這次活動。
但是——
前天夜里他突然接到訃告,住在藤澤市的堂弟被摩托車事故奪去了生命。這個堂弟是他叔叔家的兒子,比他小四歲,還只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
福西的父母在五年前,即他上高中的那一年離婚了。他跟著母親離開了父親的家,因此,父親家親戚的葬禮,母親自然不會參加,只能福西自己一個人去藤澤。去世的堂弟是他孩提時代經(jīng)常在一起玩耍的伙伴,所以他的葬禮福西一定要參加。而且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還期待著也許在那里能見到已有數(shù)年未曾謀面的父親。
父親果然去了。
但他見到久別重逢的兒子,臉上卻無半點喜悅之情,只知一味討好再婚妻子。福西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努力不往父親那邊看。
(……真是的?。?/p>
他邊走邊悶悶不樂地咂著舌頭。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真不該來。)
燒香,出殯,火兒。
參加過早夭折的年輕人的葬禮,讓所有列席者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灰暗沉郁的陰影,再加上夏日的悶熱天氣,更令人苦不堪言。失去兒子的叔叔嬸嬸悲慟至極,情緒激動。嬸嬸趴在棺材上號啕大哭,叔叔則緊握拳頭,高聲怒罵要控告縣政府。
聽說堂弟是騎著摩托一頭摔進了縣道旁邊的一個坑里,折斷頸骨而死的。那個坑據(jù)說是因為下雨造成地基松軟,致使路面大面積塌陷而形成的。
明明就算再怎么控訴行政不力,索取賠償金,也是無法令死者復(fù)生的,福西懷著十分厭惡的心情瞅著不停吵嚷的叔叔,甚至覺得他這樣做,對于堂弟之死是一種褻瀆。
不過,如果說失去親人的家屬的情緒就是這樣,他也能理解。因為要是不那樣對著某個對象發(fā)泄心中的憤懣,大概就會被悲傷擊垮了吧。
從火葬場回來后,他謊稱跟人有約,連叔叔家備好的飯菜也沒吃,就匆匆告辭。因為他不愿繼續(xù)這樣控制著自己不往父親那邊看,也不愿繼續(xù)在心里反駁叔叔的怒罵,這兩件事都使他痛苦得無法忍受。
真是不該來,他再次咂舌懊惱。這時,突然……
(塌陷的道路。)
“塌陷的”這個詞,以及“栽進坑里”這一印象,在他心里激起了微妙的波瀾。這種感覺,自從聽說堂弟發(fā)生了事故之后便開始出現(xiàn),已經(jīng)好幾次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但他又覺得不是什么值得一提、需要掛心的事情……
穿過住宅街,四周景致突然變得冷清。道路也變成了狹窄的上坡路,深入蒼郁的樹林之間。街燈也沒有一盞,太陽即將西沉,周圍逐漸昏暗。
正當(dāng)福西開始考慮是否還要繼續(xù)前進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前方停著一輛正好把路堵上了的汽車。那是一輛藍(lán)色的大眾高爾夫轎車。
2
“車壞了嗎?”
福西跟那個把頭伸進打開的引擎蓋中的男人搭話道。那個男人像只青蛙一樣跳了起來,回身說道:“啊,嗯,是啊。突然不動了。這家伙可有年頭兒了呢!”
說著,他用腳尖踢了踢保險杠。這是個骨瘦如柴的高個子,比矮個子的福西高出一頭。身穿一件顏色暗淡的黃綠色夾克,他的這副樣子與其說像青蛙,倒不如說更像一只螳螂。
“這兩三年,我的車運實在不佳??!”
“……是嗎?那可真糟糕??!”
看上去這車的確十分破舊,車身上有好幾處油漆剝落,銹跡斑斑。福西看到臟兮兮的車牌上寫的是品川 的號碼,便問:“你是從東京來的嗎?”在路上遇到這種情況視而不見、一走了之,不是他的性格。
“叫車聯(lián)的人過來救援了沒有?”
“還沒?!?/p>
男人把嘴撅成好像要吹口哨一般,同時轉(zhuǎn)過身去,再次查看汽車。
“我覺得要是拍拍它的馬屁,大概就能修好的?!彼止玖诉@么一句,又回過頭來問福西,“喂,你會開車嗎?”
“駕照倒是有……”
“那你坐進去,打一下火試試看。”
福西按照他的要求坐進駕駛席。這是輛右舵的高爾夫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