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達回憶河南嵖岈山之行說：“沒有幾天，毛主席來電話指示，不要住太久。我們一些人在短短幾天就離開了。”

毛澤東給他們的電話，是從鄭州打來的。1958年11月2日至10日，毛澤東在鄭州召開有部分中央領導人和部分地方領導參加的會議，后來被人們稱為“第一次鄭州會議”。

毛澤東選擇鄭州作為開會的地方，是因為河南乃人民公社化運動的發(fā)源地，此次會議開始研究人民公社化運動所產(chǎn)生的一些“左”的錯誤。毛澤東要陳伯達、張春橋回來，為的是出席會議。

陳伯達從嵖岈山一回來，就受到了毛澤東的批評，而且這次批評相當厲害。會議結束時所發(fā)的紀要中，有一段話是不指名批評陳伯達的：

……同時批評了廢除商品生產(chǎn)，實行產(chǎn)品調撥的錯誤主張，指出在社會主義階段廢除商品生產(chǎn)和等價交換是違反客觀經(jīng)濟發(fā)展規(guī)律的。中國的商品生產(chǎn)很不發(fā)達，現(xiàn)在不僅不能消滅，而且應該大力發(fā)展。人民公社應該在發(fā)展自給性生產(chǎn)的同時，多搞商品生產(chǎn)，盡可能多地生產(chǎn)能夠交換的東西，向全省、全國、全世界交換。

陳伯達受到毛澤東如此嚴厲的批評，相當狼狽。關于他為什么會受批評，他在晚年作了回憶：

從嵖岈山到遂平縣里那天晚上，一個會計（似乎很年輕）說了這樣一件事：“我們這里出‘沙子’，用‘沙子’去武漢交換機器，這是‘產(chǎn)品交換’。”

到鄭州后，我和同去的張春橋見毛主席，當還沒有正式匯報之前，作為閑聊，我說了那會計把沙子換機器叫做“產(chǎn)品交換”一事。毛主席一聽，就馬上插上我的話，說：“你主張‘產(chǎn)品交換’，不要‘商品交換’了！”

其實，這是毛主席一時誤會了。當時還沒有開始正式匯報，我在那瞬間只是閑說那個會計的說法，并沒有表示我主張什么。

當然，斯大林的《社會主義經(jīng)濟問題》一書，我也看過。但是，對這樣極端復雜的問題，直到現(xiàn)在，我頂多只能開始進幼稚園長期刻苦學習，當時怎么可能信口開河呢？

不知怎樣的，毛主席當時對我說的話，竟然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參加鄭州會議的人都傳遍了，我覺得大家都怕和我接近。我的確處于很狼狽的狀態(tài)。有兩位地方同志或許知道我當時說話的經(jīng)過，到我的住處看一下我，那時真使我感激不盡。

陳伯達所回憶的遭到毛澤東批評之后的惶恐、孤立的心情、處境，是十分真實的。毛澤東的批評，使“理論家”一下子貶值了，如同得了瘟疫一般，人們見他躲之不及，退避三舍。

在那“左”浪滾滾來的歲月，陳伯達跳得很高。他忙于搶浪頭、趕時髦，在“發(fā)明”了人民公社之后，他還想繼續(xù)有所“發(fā)明”。他主張“取消貨幣”，他主張“取消商品經(jīng)濟”。那位會計所說的“產(chǎn)品交換”，正符合他的心意，他是作為一種“新生事物”向毛澤東匯報的。

他完全“疏忽”了，腦袋也曾熱過一陣的毛澤東，此刻已看出人民公社化中的種種過熱現(xiàn)象，他已開始著手降溫，糾正“左”的偏差、“左”的錯誤。正在興頭上的陳伯達，被毛澤東澆了一盆冷水！

坐在一側的張春橋，把毛澤東對陳伯達的當面批評句句牢記，立即作為“新動向”向柯慶施匯報。消息很快從柯慶施那里傳出，成了轟動性的新聞，誠如陳伯達所言，“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參加鄭州會議的人都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