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1726年)正月初五日,雍正在西暖閣召見親王、貝勒以及諸位滿漢文武王公大臣,歷數(shù)胤禩等人的罪狀,雍正的上諭中兜頭就是一句狠話:“廉親王允禩狂逆已極,朕若再為隱忍,有實不可以仰對圣祖仁皇帝在天之靈者?!?/p>
緊接著,雍正開始了痛苦的回憶,把壓抑在心頭多年的苦水一股腦兒全都倒了出來,雍正說道:“朕在藩邸時,居心行事,公正無偏。諸兄弟待朕,亦皆恭順,不敢存欺慢之念。平日原無一毫嫌隙,此爾等所共知,亦允禩所深悉者。朕今日紹登大位。以天下一家、萬物一體為心,豈于兄弟之間,反生芥蒂,有所刻求苛索耶!”
“當時允禩,希冀非望,欲沽忠孝之名,欺人耳目,而其奸險不法,事事傷圣祖仁皇帝慈懷,以致忿忿郁結(jié),無時舒暢?!?/p>
“康熙四十七年冬,圣祖仁皇帝圣體違和,今朕同允祉、允禩檢點醫(yī)藥,凡立方合劑,朕與允祉每日悉心商酌,允禩惟同允禟、允禵促坐密語。醫(yī)藥之事、曾不一問,不過以藥笥收拾方帖而已。天佑圣躬,旋即痊愈,朕心喜慰,向允禩云:皇父圣體大安矣,允禩云:目前圣體雖愈,將來之事奈何?朕聞之,不勝驚駭。”
“又,是年二阿哥有事時,圣祖仁皇帝命朕同允禩在京辦理事務,凡有啟奏,皆蒙御批,事竣之后,朕將所有御批奏折,交與允禩收貯。后向允禩問及,允禩云:前在遙亭時,皇考怒我,恐有不測,比時寄信回家,將一應筆札燒毀。此御批奏折藏在佛柜內(nèi),一并焚之矣?!睙o數(shù)陳年舊事,如今都成了胤禩的罪證,雍正最后總結(jié)道:“允禩心中已無祖宗君上矣,允禩既自絕于天,自絕于祖宗,自絕于聯(lián),宗姓內(nèi)豈容有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惡之人乎?”
在雍正看來,胤禩就是個“不忠不孝大奸大惡之人”,這樣的人是絕不能留在世間的。經(jīng)過這樣一番批斗大會,雍正終于開始付諸行動。
二月,將胤禩革出宗室,降為平民,圈進宗人府,圍筑高墻,留兩名太監(jiān)負責監(jiān)視;
三月,勒令胤禩改名為“阿其那”,意為狗;
五月初二日,將胤禵圈禁于景山壽皇殿;
五月十七日,召見諸大臣,歷數(shù)胤禩等人自廢太子事件以來的種種罪行,令京城內(nèi)外的八旗子民悉知;
六月初三日,奏議胤禩等人的罪狀,給胤禩定了四十條大罪;
九月初八日,胤禩因嘔病卒于獄所。
到此,一個以胤禩為首、以奪儲為政治目的、前后經(jīng)營長達二十余年的朋黨集團,就此徹底土崩瓦解了。
從人倫的角度講,雍正鏟除胤禩集團是一場手足相殘的悲劇,雍正也因此在歷史上落下了罵名。不過,帝王之家本來就是一個權(quán)力場,金燦燦的皇冠讓所有人趨之若鶩,但是那頂皇冠只能由一個人來戴,所謂的兄弟手足之情,在皇家子弟看來,根本就是奪權(quán)的障礙,一切的親情都將被權(quán)欲踩在腳下,最終成為皇權(quán)的祭品。雍正作為奪儲之爭的一個意外勝出者,他對奪儲之爭的危害非常清楚,因此他必須阻止這場戰(zhàn)爭延續(xù)下去,原因在于兩點:第一,維護皇權(quán)穩(wěn)固;第二,為改革創(chuàng)造條件。
從歷史和政治的角度來看,胤禩集團的敗落過程不僅是康熙朝儲位斗爭的延續(xù),也是雍正鞏固統(tǒng)治并實施新政的一個重要前提。只有當這個巨大的利益集團倒下了,皇帝、宗室、官僚等才可以從朋黨的爭斗中掙脫出來,個人利益不再捆綁,集體貪腐問題也就會瓦解和杜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