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向車窗外望去,外面的景物并無絲毫變化,觸目所及,仍是連綿不斷的沙丘。這沙丘色呈金黃,偶爾有幾株灰色的植物點綴其中,看起來不失壯麗之美。
在沙丘深處,可見一道直直的白煙,似乎已接連天地,凡人詩客將此景譽為“大漠孤煙”,極盡浪漫之能事。可原承天以靈識探去,卻不由暗暗心驚。
原來這沙丘的地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不知幾萬億只灰色的沙蟲,正在沙丘下展開一場激烈無比的戰(zhàn)斗。這些沙蟲雖生在大漠,卻是風系靈蟲,每只沙蟲都掀起一道能碎石裂金的如刀勁風,向對手攻擊,而無數(shù)只沙蟲所發(fā)出的勁風聚在一起,那就是極為驚人的力量了。
遠處的那道白煙忽然變成黑色的暴風柱,以極快的速度向車隊襲來。暴風柱所過之處,金黃色的沙丘被割裂成兩半,而從這些被割開的深溝里,頃刻間又升出無數(shù)道暴風柱,這些暴風柱縱橫切割,立時將偌大的沙丘割得七零八落。
原承天暗道:“這沙蟲暴如此猛烈,商隊就靠著那種簡陋的法器,又如何能夠抵御?”
駝手們早就被遠處的情景嚇得失色,眼瞧著沙丘以極快的速度裂開,只怕下一秒就要到面前了,無不拼命地催動駝車。幸好此時李副隊長的命令及時下達,眾駝夫同時急急祭出御風法器來。
幾乎就在駝夫們?nèi)〕鲇L法器的同時,黑色的暴風柱已沖到商隊跟前,可令人驚訝的是,在這強大的幾乎能摧毀一切的暴風柱面前,眾駝夫手中簡陋的法器竟發(fā)揮出了強大的威能。暴風柱卷至商隊數(shù)十丈處,就像遇到了一道強大的屏障,不得已扶搖直上,從車隊的上空呼嘯而過。
原承天暗暗稱奇,沒想到這御風法器的威能竟如此強大。他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來這法器雖簡陋,可因法器的制作頗為巧妙,一旦同時祭出,彼此間能瞬間形成呼應,從而發(fā)揮出一加一遠大于二的效應。而商隊駝車的位置也頗為講究,隱隱地形成一種簡單的陣法,從而使法器的威能發(fā)揮到極致。
更重要的是,從黃萬里的車中升出一面大旗,這面大旗上鑲有數(shù)十塊珍貴的晶石,無疑是件更高明的御風法器。此法器在這個簡單的陣法中無疑是陣法的核心,以此核心為軸,使得整個車隊被連成一體。因此看似松散無序的車隊,卻因這種種安排,而成為一個牢不可破的整隊。
見到此景,原承天大有茅塞頓開之感,原來法器的應用還可以這般。
暴風柱接連襲來,很快就將商隊頭頂?shù)奶炜照诘脟绹缹崒?,剛才還是陽光明媚,眨眼間就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
原承天的駝夫所持的法器比同伴精良得多,所以原承天的馬車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最多是車外的車簾及裝飾物被吹得呼啦啦亂響,但駝夫本人則安坐如山。
“這次可真要多謝公子了?!瘪劮虻穆曇糁谐錆M感激,“以前每次遇到沙蟲暴,小人身上難免要多上幾道傷痕,可這次卻是毫發(fā)無損?!?/p>
原承天道:“這次的沙蟲暴算厲害嗎?”
“只能算中等吧,更厲害一點的沙蟲暴小人也曾見過的。”這駝夫一改往日的平輩自稱,而自稱起小人來。
“這么說來,這次商隊的損失應該會小一點了?!痹刑熘谰退闶孪炔贾玫迷賴烂埽瑴蕚涞迷俪浞?,可沙蟲暴如此強勁,受損也是難免的。
“就算是無損通過也不是不可能啊,這次商隊準備的定風石可比上次好了許多,公子你不知道,上次的定風石有的簡直就是廢品啊。”
這沙蟲暴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兩個時辰,天空就重新顯現(xiàn)出來。那些被沙蟲暴切割得慘不忍睹的沙丘則遠遠地落在商隊身后,前面的沙丘依然平滑如鏡。
整個商隊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李副隊長的聲音也變得從容了許多:“大家保持速度,不可大意,這里仍是沙蟲的領地,要小心沙蟲暴卷土重來?!?/p>
此時忽然傳來驚叫聲:“我的左車怎么不見了?”“不好,我的前車也不見了?!?/p>
驚呼聲此起彼伏,雖然這些人口中說的前車左車很可能指的就是一輛車,可同時有十幾人報警,那意味著損失起碼也應有四五輛之多。
李副隊長連忙出車察看,一察之下,不由大驚失色,原來此次沙蟲暴竟損失了六車之多。這六輛車中,除了有四車裝的是凡人百姓,其中兩輛是專門用來裝靈草的。
四車凡人百姓,那就是四十余人,以每人千兩黃金計,那就是四萬兩黃金。雖說凡人死傷就價值而言尚可承受,可少了四十名人餌,對以后的旅途影響極大,畢竟商隊要在幻域中行走一年時間。
最重大的損失是那兩輛裝載靈草的車輛,這兩輛駝車所載靈草幾乎占到整個商隊所有靈草的三成。聽到兩車靈草損失,整個商隊都立時驚呆,黃萬里更是臉色鐵青。
但此事頗有蹊蹺之處,裝有靈草和晶石的車輛都會集中在商隊中心,也即靠近陣法核心之處,這里靠近黃萬里車中的御風大旗,按說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想到反而出事了。
四十多名凡人百姓,幾乎可以肯定已經(jīng)死于非命,而兩車靈草找回來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更何況這里仍屬于沙蟲領地。黃萬里就算想找回車輛,也沒有人敢跟隨他前去。
這次事件對整個商隊來說也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但若想找出其中的原因也不大可能,畢竟六輛駝車再也不可能找回。
商隊停頓片刻之后就繼續(xù)前行,在沙蟲領地里長久停留并非明智之舉。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算完全離開了沙蟲領地,黃萬里下令調(diào)查六車損失事件,可六輛車都難以找回,缺乏了最直接的證據(jù),要想找出原因談何容易?
一眾駝夫也議論紛紛,大家都認為,應該是御風法器出了問題。那些鄰近失蹤車輛的駝夫則在私下里說,在暴風柱沖到商隊時,自己的周邊風力尤其強烈,若非御風法器不靈,怎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就連林隊長也認同這種看法,在兩名隊長與黃萬里的密會中,雖不知三人說了什么,可李副隊長在會后臉色變得很難看,因為御風法器若出了問題,他難辭其咎,這本是他負責的項目。
在停頓了半日后,商隊再次起程,然而車隊的方向卻有所改變。黃萬里決定,離開原定路線,轉向一座叫沙旗鎮(zhèn)的域中小鎮(zhèn)。
沙旗鎮(zhèn)是幻域中數(shù)十個小鎮(zhèn)之一,是商隊的補給地點。這種小鎮(zhèn)都建有永久陣法,可供凡修常年定居,鎮(zhèn)中與凡界城鎮(zhèn)并無多大區(qū)別,亦是仙凡雜居之地。
這次黃家商隊在沙蟲暴中損失了四十余人,必須在沙旗鎮(zhèn)進行補充。保證商隊中凡人的數(shù)量,是通行幻域鐵的規(guī)則,因為一次意外就損失幾百名凡人的事例并不少見,若是凡人數(shù)量不足,那么低級修士就必須在意外事件中做出犧牲,而修士一旦損失,短時間是很難補充的。
沙旗鎮(zhèn)本來并不屬于本次商隊的行進路線,可此刻只能繞道而行,因為沙旗鎮(zhèn)是離商隊最近的小鎮(zhèn)。
兩日后,商隊無驚無險地進入了沙旗鎮(zhèn)。在幻域中行走就是如此,不出事還好說,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沙旗鎮(zhèn)只是一座人口不足兩萬的小鎮(zhèn),小鎮(zhèn)四周建有高大的圍墻,城周設有永久型陣法,哪怕就是四級妖修也未必能突破這種堅固的陣法,小鎮(zhèn)中有真修級修士坐鎮(zhèn),以保萬無一失。
修建陣法和雇用修士所需的花費,一般都由幾大宗門共同出資,靠近南方大陸的小鎮(zhèn),由南方大陸的宗門負責;靠近天梵大陸的小鎮(zhèn),則由天梵大陸的宗門料理。
在這種小鎮(zhèn)中,雇用凡人或補充食物所需花費要比在凡界高得多,當然,若無這樣的高價格,小鎮(zhèn)也難以維持。
所以商隊進入沙旗鎮(zhèn)時,黃萬里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哪怕是平時與他關系最好的修士也不敢在這種時候自觸霉頭,因為一旦決定在小鎮(zhèn)中補給,不花點血本是不可能的。
可在鎮(zhèn)中的商會中得來的消息更令人郁悶,因為前幾日剛剛有個商隊補充過人餌,此時鎮(zhèn)中的人餌奇缺,必須等到下一批人餌到達時才能補充,這意味著商隊不得不在沙旗鎮(zhèn)中停留。
人餌會有專門的商隊負責選拔運送,由于人餌的選擇有種種的不確定性,所以誰也說不準下批人餌何時能到達。
原承天原本想趁此時機完善一下靈偶,卻被心情郁悶的李副隊長拉著去鎮(zhèn)中散心,出事之后,李副隊長在商隊中隱隱有被孤立之勢,所以他只能找原承天這個外人一訴苦衷。
小鎮(zhèn)的街頭說不上熱鬧,可鎮(zhèn)中心的商會卻熱鬧非凡,因為這里不僅為商隊提供各種服務,更重要的是,這里亦是一個仙修物資的交易地點。
原承天和李副隊長剛剛步入商會那座鎮(zhèn)中最高大的建筑,就聽到有人大聲叫道:“紅晶石一千斤,叫價三十萬仙幣?!?/p>
李副隊長搖著頭道:“紅晶石這種東西,一千斤最多只值十五萬仙幣,就算運到南方大陸,也不過提價三四成,在這里怎會叫價如此之高?這不是瘋了嗎?”
李副隊長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我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