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時候對上古歷史的理解，多是道聽途說而來。即使是從書上讀到，那書上的知識也多半來自道聽途說，不十分可靠的。

最知道的當然是我們中國人的祖先黃帝，知道他發(fā)明舟車，奠定社會組織；他的妃子是嫘祖，發(fā)明了養(yǎng)蠶繅絲；他的臣子倉頡，發(fā)明了文字。他還有件偉大的功績，就是戰(zhàn)敗了蚩尤，消滅了侵略的暴虐勢力。在我幼小的心靈里，黃帝大戰(zhàn)蚩尤，就是善與惡的斗爭、光明與黑暗的斗爭、文明與野蠻的斗爭、中國人祖先與蠻夷的斗爭。

年紀漸長，才知道書上講的黃帝事跡，大概不是確鑿的歷史，而是上古傳說，是英雄神話的歷史化。而眾兇之首的蚩尤，情況更為復雜，恐怕并不是壞蛋，并不是邪惡的代表。

《山海經·大荒北經》先說：“應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焙笳f：“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從）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鼻耙粍t傳說，是有翼的龍先殺蚩尤，后殺夸父；后一則是應龍本事不夠，用水攻無法制服蚩尤，黃帝只好再請出天女旱魃，讓旱災肆虐，才殺了蚩尤。

這就引出了一大堆疑問：夸父不是中國的普羅米修斯嗎？為了逐日而死，身軀化成了大地桃林，不是造福人群的嗎？黃帝派應龍殺他，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不是逐日而死的？黃帝大戰(zhàn)蚩尤，先是制造水災（應龍），后再制造旱災（魃），不是全無民間疾苦之念，為了戰(zhàn)勝蚩尤，不惜陷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嗎？

《山海經》記應龍殺了蚩尤與夸父之后，“不得復上”；記女魃殺蚩尤之后，“魃不得復上”。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就是黃帝為了消滅蚩尤，不惜從天庭請來水災與旱災助陣，結果就像爆發(fā)了核子戰(zhàn)爭，造成了永遠的核子災難。是把敵人消滅了，殺了蚩尤與夸父，可也造成了人間的水旱不斷。那么，黃帝的仁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