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等的姑娘,卻如那一枝枝粉潤剔透的桃花,春風(fēng)吹度,一時花開,這些姑娘就如這一時無雙的桃花一樣,也常常出一些風(fēng)頭,她們通常是會寫幾首并不十分拙劣的小詞,會彈幾首十分美妙動聽的曲子,言語自是十分得體,眉目總是七分含情,姿色中上,才情優(yōu)等,故為青樓中專門陪伴重要客人如官員、顯貴、才子的人選,她們平時所獲頗豐,每逢重大酒宴時,只要小心陪護,悉心斟酌,更是能得一筆不小的禮金,她們野心勃勃,正如那不堪寂寞的桃花一樣,總是幻想著有一天能傲壓群芳,一任花魁。
這最上等的,自是青樓中最為仙姿玉色、溫婉多才的姑娘,這位姑娘即是花魁。如果真的要將花魁比作花朵的話,那蓮花自是最為貼切。人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說的就是這清清白白、落落大方的蓮花?;谇鄻侨号闳缟徎ㄖ谌悍急娀?,不一定比牡丹更加嬌艷,也不一定比桃花更加溫婉才情,她多的,只是那一縷清清白白、落落大方的風(fēng)骨。明明是風(fēng)月場中人,明明做的是以色侍人的勾當,可偏偏就是有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清白氣質(zhì)在里面,讓人情不自禁地去欣賞,去遠觀,去膜拜,去追求。
花魁很少作陪,每次作陪,必是朝中大官,亦或是巨富豪奢,亦或是聞名天下的風(fēng)流才子,她們與他們平等相交,談詩論話,溫酒吟詩,卻很少以身侍人,如一浮漂在水中的白蓮一樣,她們高貴,她們優(yōu)雅,讓你踟躕著,欣賞著,贊嘆著,讓你感覺如闊別多年的朋友,卻總是不敢玷污了這份才情,這一番心思風(fēng)情,總是讓恩客們別有一分心懷在里面。
作為花魁,作為青樓里的頭牌姑娘,青樓自是待她們不薄,每一個花魁,青樓都為她們布置了專門的廂房與臥室,好一點的,甚至還為她們配一兩個貼身侍奉的使喚丫頭,如同大戶人家養(yǎng)小姐一般養(yǎng)著她們,卻輕易不讓她們出來接待客人。每次接客,必是青樓迎的最重要顯貴的客人。
花開嬌艷,正在枝頭。小小的香君此時已經(jīng)能看出那種渾然天成的骨子里的嬌媚,李貞麗更是知道香君日后必是艷驚一方的花中之魁首,女中之獨秀,所以每每與朋友相交,總是帶香君在身旁。因為李貞麗為人豪爽,多讀詩書,姿色亦是過人,故所交之輩皆是當世一等一的才子,上文言及的陳慧貞便是李貞麗的至交好友,才學(xué)更是驚人,乃是復(fù)社成員,百十年后,被稱為明末四才子之一。李貞麗將香君帶在身旁,就是要讓香君每日目之所及,耳之所聽,皆是詩書大義,期望著香君耳濡目染之下,風(fēng)骨氣質(zhì)亦是如這君子般不凡脫俗。
香君自是不負期望,小小年紀便出落得如花美人,更兼溫柔得體,詩書琴畫,更是樣樣皆精。小小年紀就已熟讀詩經(jīng)。待得年歲見長,更是偶爾吟得一首小詞,雖用語稍平,但個中心意,很是值得玩味,此時的李香君,已隱隱顯露出日后傲為花魁的不凡氣質(zhì)了。
蓮花的孤傲加上幽蘭一樣的芬芳,又怎能不讓人陶醉欣賞?本就媚骨自成的香君此時更是平添了一份蕙質(zhì)蘭心的不俗氣質(zhì),如同一塊璞玉久經(jīng)雕琢,由原來的精致耀眼變得細膩溫潤,一顰一笑,舉手之間,已迷倒眾生,隨隨便便的舉止溢出來的那一分萬難模仿的清艷之香,令年紀雖小的香君成了眾人爭相稱頌的對象。
曾經(jīng)的官家小姐,如今為教坊花魁,命乎?時乎?北燕南飛,東陽西下,曾經(jīng)佳人,落為花首??梢韵胂?,年僅十一歲的香君是如何度過這段痛苦的時光的,一方面她為百花之首,眾人爭相追捧;一方面回憶起曾經(jīng)的平凡的美好,曾經(jīng)的家里不用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不用怕一言說錯惹人不快的時光,那又是別樣的一番快活。不變的,唯有她那蘭薰桂馥、清眸流盼的香媚氣質(zhì),宛如天生為這媚香樓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