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一琮說:“休年假,想家了?!敝e話是火車上想好的,爹媽沒把玉石王要被請走的事告訴他,自然是不想讓他知道。他知道索秀玨的心意,自然瞞著爹媽,心里只是惦記著玉石王,琢磨著怎么把話順到上面。
佟瑞國、安玉塵不住地向門外望,話說得吞吞吐吐。佟一琮明白是在瞧程小瑜,忙解釋:“小瑜工作忙,沒跟我一起回?!辟∪饑L長地出了口氣。
安玉塵的眼里卻閃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詫異。
佟一琮本想多說幾句家常,裝作若無其事,然后再提到玉石王,話卻脫口而出,“來時的路上,我聽人說,玉石王要請走?”佟一琮用了請字,對于玉石王,不能用搬、挪、動,只能用這個請字,才配得上,配得起。
佟瑞國說,“可不!定了,整體請走。你回來的正是時候,上山拜拜吧?!?/p>
佟一琮愣了,佟瑞國主動讓他上山拜玉石王是破天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事要擱在平時是意外,事關玉石王就在情理之中了。在岫巖人心里,還有什么事比玉石王更重要?可他這一刻最關心的還是玉石王,整體請走?那可是260噸的大家伙,咋請?
安玉塵看著佟一琮,那抹不易察覺的詫異悄然淡去,嘴角上揚出淡淡的笑容?!俺酝觑堅偃?,我們和你上山?!弊詮闹酪堊哂袷?,安玉塵差不多每天都要上山,她不像別人一樣跪拜叩頭,只是靜靜地呆在玉石王的身邊,仿佛守候著一位親人。
初冬時節(jié)的山上有些寂廖荒涼,翠色的樹變成了褐色,襯著灰色的山,缺少生機,動物們躲在藏身之所,配合節(jié)氣不肯露面。上山的路和原來一樣不好走,人卻多了很多,山上的風大,人們都穿上厚厚的冬裝,佟一琮一路看著,有人抬著整羊,有人捧著黑豬頭,有人拎著山雞,有人帶著粗大的香火,不用去問,大家都清楚,是去拜玉石王。佟一琮跟在人群里,心里沉甸甸,灰突突。
在深山里藏了整整三十二年的玉石王,是岫巖人心里的神,是岫巖人心里的圖騰。神要走了,岫巖人的心里疼,針扎一樣,剜肉一樣。還沒走到玉石王腳下,進入佟一琮眼里的,是跪拜在那里的眾多鄉(xiāng)親,他們中有些人佟一琮認識,有些人似曾相識,有些人從未相見,可每個人的眼里涌出的都是一樣的神情,一樣的難舍難分。羊血、雞血、香灰在玉石王的腳下那樣耀眼,那是岫巖人最虔誠的依戀。
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白發(fā)在風中飄著,布滿皺紋的臉和雙手緊緊貼著玉石王,渾濁的眼淚順頰奔流,嘴里喃喃著,“不能請走啊,這是咱們岫巖的鎮(zhèn)山神??!”旁邊的晚輩扶著老人,一臉悲凄。
“玉塵,瑞國,你們來了,一琮也回來了?!彼餍惬k招呼著。這是她和佟一琮在電話里約好的,直接在山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