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xué)開始,從我們遇到開始,就是這樣一股奇異的吸引力把我們四個綁在一起。分開時,我們一個比一個正常,但只要湊到一起,就好像變異DNA集體發(fā)作,個個變得極其不正常。蘇礫更加神經(jīng)質(zhì)、大明更加裝模作樣,耗子更加卑微受虐,我更加冷漠、不知所謂……
我根本就不該來海底世界。
是有多么奇怪,我們四個本該好好工作的人,竟然跑到這里,住在這里,無所事事,像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烏鴉,棲息在這里。
海底世界是個隔絕陽光的地方,里面總是黑漆漆的。住著的都是一群絕望的動物:海豚,不用說,只能徒勞地頂著氣球;
北極狼已經(jīng)一副餓得要死的樣子;還有那只北極熊,連同類的真假都搞不清楚,整天跟一只絨布做成的劣質(zhì)北極熊玩得那么開心……
這些絕望的動物,與我們多么相配。
我就這樣想著,走在海底世界黑漆漆的通道里,我看著他們走在我前面,然后,就是一剎那,出口處陽光刺眼,他們就這樣消失在陽光里。
這天晚上,還是只剩下我們四個人。還是大箱啤酒。好像我們準(zhǔn)備在這里酗酒到天明,然后直接學(xué)科特·柯本拿把槍轟掉自己,直接涅槃。喝著喝著,蘇礫語無倫次,提議我們該合奏一曲。我不講話,耗子也不講話。蘇礫眼光閃爍,不曉得他在想什么。他永遠(yuǎn)是無事生非的那一個,總在挑起事端,好像是平時不敢做的事,不敢說的話,面對我們,通通都可以了。我們到底是如何虧待他,使他不斷挑戰(zhàn)我們的底線呢。大明竟然很高興的樣子,他又說:“好呀。我們?nèi)グ褬菲髂贸鰜戆?。我們來唱《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边@首歌可是科特·柯本最后一場不插電演唱會的絕唱,而大明的笑容,卻好像是早有準(zhǔn)備的菜肴,隨時可以端出來給我們看。
既然他都無所謂,我們便都回房把各自的樂器拿了出來,但誰也不先動手,都看著蘇礫和大明。蘇礫挑釁地說:“大明,你先彈起來,我就唱?!贝竺魉坪趼牪怀鏊奶翎叄魺o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的吉他,然后熟練地用右手壓住指板,那兩根斷指明明白白的,像草叢里跳出的兔子,忽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眼睛一花,差點兒跌下凳子,是真的……果然是真的……血濺出來,濺到我的文胸上、皮膚上。大明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