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含了淚，撫著他的額頭柔聲道：“好孩子。母親也都還記得，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唯獨(dú)母子情分上虧欠了。雖然有母親和純娘娘照料，但若哲憫皇貴妃還在，你也不至于如此?！?/p>

永璜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蒼白的臉上浮起兩團(tuán)虛弱的酡紅，過了好半晌，才緩過來一口氣：“兒子自知是不能了。這些日子一直夢(mèng)見額娘對(duì)著兒子含淚不語，總像是有許多委屈，卻說不出來。前幾日孝賢皇后忌辰，兒子更夢(mèng)見孝賢皇后喂額娘吃些什么，額娘吃完就七竅流血。母親，兒子心里明白，是孝賢皇后害死了額娘！”

如懿看著他顴骨高聳，兩眼深深地凹了進(jìn)去，難過道：“哲憫皇貴妃之死本來就蹊蹺，母親是聽過這樣的閑話的?？捎黎e話是不能過心的，一旦過了心，掙不出來，成了你的心魔，你就害死你自己了。”

永璜嗚嗚咽咽地哭著，那樣幽咽而絕望的哭泣，像于深夜中迷失了方向的孩童?！皟鹤幼杂资Я祟~娘，被人欺侮，兒子很想爭氣，所以也動(dòng)過利用母親的心思。可皇阿瑪罵兒子對(duì)孝賢皇后不孝，兒子是真的孝敬不了。是她害得我在阿哥所受苦，是她害死我額娘，是她給額娘吃了那么多相克積毒的食物，甲魚和莧菜，麥冬和鯽魚……諸如種種，都是同食則會(huì)積毒的。我額娘就是這樣被她慢慢毒死的，我怎么能對(duì)著她盡孝……我……我……再不要、不要在這污穢之地了！”

如懿抱著永璜，心緒哀慟的須臾，有濃墨般的疑惑如同潑灑于素白生絹之上，迅疾流瀉，擴(kuò)散滲染。她抑不住一顆幾乎要跳躍出來的心，緊緊攥住他的手道：“這些食物相克積毒是誰告訴你的？愉妃告訴過你是孝賢皇后害死你額娘，可她從來不知道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告訴母親，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永璜一時(shí)急切，一口痰涌了上來，咳咳道：“嘉……嘉……”

多年來如在迷霧中穿行，終于有隱約窺得的明亮，如懿連連追問：“是金玉妍是不是？是不是？”永璜拼命張大了嘴，極力晃著腦袋想要點(diǎn)頭。如懿見他如此，嚇得什么都顧不得了，忙喚道：“太醫(yī)，太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