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本想奚落鳳至一番，不想反被鳳至弄得如此難堪，一時間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正無法下臺，吳俊升急忙解圍說：“這個不買了。掌柜的，再拿一張給姑娘看。”一句話提醒了張學良，急忙從畫卷里又揀出一軸。這是一幅草書，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一首七絕：“規(guī)摹簡古爭人看，替導輕安發(fā)不知。更著短搪高屋帽，東坡何事不違時?！庇邙P至立刻看出這是大書法家蘇軾的真跡，心里不覺高興萬分。她萬沒料到，此行奉天，居然有幸一瞻蘇東坡暮年被貶瓊州時的遺墨，便決意買下這幅字。她問張學良說：“請問這幅字……”張學良見她無意買畫，便信口應她“八百塊”。“八百？”于鳳至微微一笑，拋出一千塊錢朝柜上一放，“買下了?！?/p>

張學良一見鳳至果真要買，想改口標價為時已晚，心里又悔又急，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急忙將其他字畫收了起來。

于鳳至心中暗笑，她早已從吳俊升和畫店老板的神態(tài)中，窺測出這個掌柜絕非一般人物。想到吳俊升幾次來天益堂，為她和張學良的婚事說項，心里便有幾分明白。想到張學良到鄭家屯時不肯上門，于鳳至就克制不住滿腔憤懣。這個狂妄的帥府少爺，也太目中無人。今天是他發(fā)起的事端，那么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何不考他一考，看他這帥府的少爺肚里到底有多少貨色。想到這里，上前說：“掌柜的，你的畫我看的看了，買的買了。我昨天買了兩幅畫，請您鑒定鑒定，不會不給面子吧？”

張學良防不勝防，只好硬著頭皮看于鳳至打開一軸畫，原來是一張《鐘馗捉鬼圖》。此畫他早有耳聞，未曾目睹。今見真跡，連聲叫絕：“好畫好畫！是唐代著名畫家吳道子的真跡?！?/p>

“不！”于鳳至語氣肯定地說，“它是出于吳道子的門生黃筌之手?！睆垖W良犟勁上來了：“何以見得？”于鳳至揶揄地說：“虧你還是畫店掌柜，真?zhèn)味挤植磺?？”張學良當眾出丑，慚愧難當，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正在張學良進退兩難之時，吳俊升忽然喝住了于鳳至，公開了張學良的身份。

張學良自從在畫店和于鳳至見了一面，數(shù)日憂思重重，不思茶飯，腦際不斷浮現(xiàn)出于鳳至溫文爾雅的神態(tài)和端莊大方的舉止。在于鳳至淵博的學識面前，張學良自愧不如。為了追憶和于鳳至的初識，他在燈下草成《臨江仙》一首：

古鎮(zhèn)相親結(jié)奇緣，秋波一轉(zhuǎn)銷魂。千花百卉不是春，厭倦粉黛群，無意覓佳人。芳幽蘭挺獨一枝，見面方知是真。平生難得一知音，愿從今日始，與姊結(jié)秦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