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哈羅德、加油站女孩與信仰的問題
哈羅德·弗萊幾乎走完了整條福爾街。他走過那家倒閉了的沃爾沃斯零售店,一個壞老板開的肉店(“那人會打老婆的,”莫琳說),一個好人開的肉店(“是他老婆不要他,離家出走了”),還有鐘樓,廢墟,和哈姆斯南部公報的辦公樓,直到最后一家店鋪。每走一步,小腿上的肌肉都扯一下,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身后的河口在陽光下仿若一塊閃閃發(fā)光的錫片,遠處河面上的小船已化成白色光點。哈羅德在旅行社前停下,假裝瀏覽窗子上貼著的超值旅行計劃,想趁路人不注意稍作休息。巴厘島,那不勒斯,伊斯坦布爾,阿布扎比。他母親曾經用最夢幻的語言給他描述過這些地方:那里的土地長滿熱帶植物,那里的姑娘頭上都戴著花……以至于他從小就對自己不了解的世界充滿了懷疑。和莫琳結婚后,這種情況并沒有改變多少,后來戴維又出生了,他們只是每年去伊斯特本同一個度假營待兩周。哈羅德重重地深呼吸幾下,定一定神,繼續(xù)往前走去。
店鋪變成了民居,有些外墻是用粉灰色德文石鋪的,有些是粉刷的,還有些貼著石板瓷磚。玉蘭開得正好,一朵朵白色的星型點綴在葉子上,閃閃發(fā)亮,像假花一樣。已經一點了,郵差肯定已把今天的信收走了。他打算買個小點心填飽肚子,然后找下一個郵筒。又過了一個交通燈,哈羅德往加油站走去,那里連房子都沒有了,只剩下大片空地。
有個小姑娘坐在柜臺前打哈欠。她在T恤衫外面罩一件紅色馬甲,上面別著一只“很高興為您服務”的襟章;頭發(fā)油乎乎地掛在腦袋兩邊,露出兩只耳朵;臉上有些痘印,膚色蒼白,好像長時間關在室內沒有見過陽光一樣。剛開始他問有沒有小點心的時候,她甚至沒有聽懂。
“哦!你是說漢堡,”她終于明白過來,吃力地挪到冰箱旁取出一個特大芝士漢堡和薯條套餐,教他怎么用微波爐加熱。
“天哪,”哈羅德看著在微波爐里轉動的漢堡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加油站還有賣正餐的?!?/p>
那女孩遞過一個裝著番茄醬和甜醬的碗,邊擦手邊問:“加油嗎?”她有一雙小孩子的手。
“不用,不用,我只是路過。我是走路過來的?!?/p>
“噢,”她說。
“我要寄封信給一個老朋友。她得了癌癥?!弊屗泽@的是自己說出那個詞前停了一下,聲音也變低了,還下意識地開始把弄手指。
女孩點了點頭,“我阿姨也是。這病簡直無處不在。”她將眼神投向店里的柜子,好像它就藏在汽車協(xié)會地圖和那些海龜牌上光蠟后面?!暗憧傄e極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