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咽了一口唾沫,再看了看狗,艱難道,“你是東營還是西營?”我試圖舉起我的兩只綁滿紗布的手,牽動臉上的傷口,不由痛得叫了起來。
小和尚跳起來,扭頭向屋外大叫:“江湖郎中、江湖郎中,不得了了,她的傷口復發(fā)了?!?/p>
窗外人影一閃,一個腦袋大得就跟火柴棒頂著一顆大洋蔥似的老人沖了進來,滿臉的褶子隨著跑動還一跳一跳的,一下子來到我的床前。
“蠢和尚,你為什么不給她喂藥?”那個老人過來在我的臉上和身上扎了幾針,我的疼痛立時稍解,“她的麻藥過了,自然會疼。”
有人給我硬灌了一碗帶著刺鼻腥味的液體,我又陷入了昏睡。以后幾天,我時睡時醒,每次醒來眼前便是那叫蘭生的小和尚焦急的眼神,還有那頂著大洋蔥腦袋的老人。他是一個隱匿于世的神醫(yī),自稱姓林,平時話并不多,對我態(tài)度甚是恭敬,而對那個叫蘭生的小和尚倒甚是隨便,每次兩個人湊在一起便是斗嘴笑罵。他囑咐蘭生我一醒來必然要喂我那腥臭的液體,漸漸地我身上的疼痛減少了,人也精神了起來,可是左眼還是無法睜開。
這一日我清醒了過來,無論眼睛還是身體都不那樣疼了。果然大腦袋的老醫(yī)生提溜一堆瓶瓶罐罐還有一堆紗布過來替我拆線,我自然疼得齜牙咧嘴了一番。老醫(yī)生不停地溫和道:“放松,夫人放松……夫人有神靈護佑保住了性命,現(xiàn)在受些磨難,吃些皮肉之苦亦算是喜事,且放松、且放松。”
是這樣的嗎?我木然地用一只眼看了他一會兒。他繼續(xù)扯著滿臉褶子大嘆我這個醫(yī)學史上的奇跡半天,然后笑道:“傷筋動骨尚須百天,更何況夫人這么重的傷?!?/p>
等他差不多結束工作了,我啞著嗓子道:“請問我的、我的左眼睛……”
“現(xiàn)在尚不可知,”他嘆了一口氣,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用長滿老人斑的手指,顫顫地指了指上面,但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一切老天自有安排?!?/p>
我默然低下頭。
蘭生卻在上方加了一句,“花木槿,其實用一只眼也挺好,能少看人間多少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