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重要嗎?”我問出了我很久以來的困惑,“也許解決的辦法很簡單,不是你如此辛苦地逆流而上,而是干脆忘了你十二歲以前的生活,重新開始?”
“你倒試試!”她突然大聲地反擊我:“有過就是有過,記得就是記得,我怎么能假裝從一出生就住在電路都老化了的小房子里?我見過紙醉金迷,就回不到連喝進(jìn)口牛奶都要從別的地方儉省的生活里?!彼瘋丨h(huán)顧楊寬的客廳:房間布置得如同凡爾賽宮,奇楠香在她手邊不分晝夜地點著,大把的鈔票從雕著龍頭的香爐里燒掉。
“我的意思是—”我軟弱地說:“生活有很多種方式,畢竟大部分人
都過著—”
“我不是‘大部分人’,等你變成‘大部分人’的那一天,再來教訓(xùn)我?!彼瘫〉卣f,然后又寬容地笑了,“但我不希望有那一天,因為你一定受不了。‘由奢入儉難’,這句話是誰說的?”她把白膩的手指插進(jìn)頭發(fā)里抓著,“想不起來了,但這人一定遭遇過大變故?!?/p>
“司馬光?!蔽艺f,“他才沒有大變故,連貶官也是貶到二品,死的時候是宰相?!?/p>
“那他就是個在書房里憋人生感悟的書呆子?!?/p>
“別這么刻薄。有些道理靠讀書也能讀明白?!?/p>
“書?我寧愿這世界上的人都是文盲,也好過有這些書讀多了又沒讀透、一輩子生活在一條街上、還以為真能在歷史書里看到未來的老糊涂蛋。除了罵人沒有別的本事,搞政治的罵體制,搞藝術(shù)的罵好萊塢,自己有二十年的房貸沒還清,還要抽空教別人怎么活得更不痛快。什么時候這幫王八蛋死光了世界才能清凈。照他們的道理活著,我還不如回我媽的肚子里再造一回?!?/p>
我憋不住笑:“回爐再造,也還要生出來,沒準(zhǔn)兒這回生得丑了,連靠臉翻盤的機會也沒了。”
“本來就沒有?!彼肿煲恍Γ澳愫锰煺?。你看我結(jié)交這些人,就當(dāng)真以為我想嫁給哪一位?只不過是因為認(rèn)識的年頭長,更能談得來些—就算再紈绔再混蛋,也比外面那些眼界只有三尺寬的小男孩強??墒且Y(jié)婚呢—圖事業(yè)的要找門當(dāng)戶對的,圖幸福的要找賢妻良母,我是哪個?我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