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
在望都,距離方順橋一天路程的一個小地方,有一棵古老的銅鐵柏,它的樹皮泛著一絲銀光,旁邊的石碑上記錄了它經(jīng)歷的一個個春夏秋冬。
“你想想,他們還準備砍了它!”把我從迷宮般的小巷里帶到樹前的小丫頭憤憤地說。她伸出手指向樹冠,千百節(jié)茂密的枝干螺旋狀伸向天空。各個方向都有鐵絲網(wǎng)緊緊纏住,這樣它才得以穩(wěn)立不倒。
“他們是誰?”
“當官的唄!”她冷冷地說道,我吃驚地放下相機,我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從外表來看,她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吧,一點點的自以為是和一點點的驕傲在她臉上混雜出的表情,反倒成為一種獨特的可愛。
“幾個星期之前,離這兒不遠的一片樹林就被砍了,”她接著說,手上比畫出一個很明顯從大人那里學(xué)來的動作,“可怕極了!”
“當官的就到這兒來隨便砍樹?”
“我爹說,那些樹被一家公司買了,要生產(chǎn)筷子什么的。很可怕吧?”
我心想,同樣的事會不會也發(fā)生在這棵孤零零地立在樓房之間的銅鐵柏身上,還是人們?yōu)榱吮苊馑奶熳约旱瓜略覊钠渲心硹澐孔??但小丫頭所說關(guān)于砍樹的事,又是真的嗎?我坐在賓館床上整理照片時,窗外能見的只有一片茫茫霧海了。車輛、行人就像一箱箱被棄船的貨物,若隱若現(xiàn)地漂移其中。與別的地方相比,這里的樹是多是少,我無處可知。這一天的大多數(shù)時間里,路上能見度不出幾米,我有時甚至似乎能感覺到霧氣壓在我身上的重量。
司機們卻對視線的好壞滿不在乎,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我路過了四起車禍的現(xiàn)場,每一幕都相差無幾:馬路中央躺著幾輛車的殘骸,四周散著撞壞的保險杠、發(fā)動機防護罩,還有風(fēng)擋玻璃碎片。
沒有傷者,也沒有血跡。當事司機大都立即混進了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里,他們的低聲竊語把這蒙蒙霧氣填充得更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