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樣,斜躺在躺椅上,輕輕搖著一把折扇,一面悠悠哉哉聽著馬三立的相聲,一面偷偷瞄著鋪子里唯一一個客人。
那人一身白領(lǐng)打扮,不時推一推金絲邊眼鏡,在那兒心不在焉地看著,一會兒摸摸草狐皮帽子,一會兒拽拽花豹皮尾巴,一會兒又看看手表,明顯是在等人,壓根不想買東西。
我給伙計馬三使了個眼色,馬三這小子馬上湊過去,裝傻充愣,摔皮子,砸板凳,很快把那客人給氣走了。
我撇撇嘴,揭開茶碗,抹開花茶末,有滋有味地喝了起來。
您吧,不懂。皮貨這行,跟其他行業(yè)不大一樣。皮貨這行,每家都有幾個固定的老主顧,好面子,不差錢,不懂裝懂,人傻錢多。每年店里壓箱底的寶貝,都得提前給他們留著,地道貨色,地道價錢。這些是財神爺,不能騙,他們要紅狐皮,絕不能用染了顏色的草狐皮糊弄;要金錢豹皮,就萬萬不可用花豹皮去對付。
等這幾個財神爺折騰完,一年的生意也就做得七七八八的了。其他的過路客,那是能蒙就蒙,能騙就騙,看著不順眼的就直接往外攆,典型的殺生不殺熟。
沒辦法,皮貨店主要靠那幾筆大買賣賺錢,這些過路客,你就是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榨不出幾枚大錢來,咳!
這幾個月生意不錯,好皮子不用說,連一些陳年老貨都折騰得差不多了。我正琢磨著,過幾天得讓趙大瞎子從獵場給我倒騰點好皮子,就聽見外面呼啦呼啦走進來一個人。
抬頭看看,這是個怪人。
九月底的天,秋老虎熱得厲害,一杯熱茶下肚,衣服從里濕到外。這位倒好,外面弄了件軍大衣,嚴嚴實實護在身上,腰上硬邦邦扎著一塊紅布條,直戳戳站在那里,顯得又愣又犯傻氣。
馬三以為是叫花子討喜錢,趕緊往外趕,還從柜臺里摸了幾枚鋼镚塞給他,讓他趕緊出去,別影響了生意。
那人卻硬邦邦站在那里:“攆啥?!俺來賣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