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他是個負責、愛家、愛孩子的好父親,認命安分。抗戰(zhàn)時,他隨政府到后方工作。二嫂在上海,急著想去。他來信說后方生活艱苦,要二嫂留在上海較妥,他一定潔身自愛,決不負她,要她放心。后來證明,他也的確如此。
他在郵局工作受到當局器重,被提升到郵檢部門,這在國民黨時期屬中統(tǒng)管轄范圍。因此,解放后,他有特務(wù)的嫌疑,雖被留用,只是作為一個普通職員在地安門郵局賣郵票。這也給了他讀書的機會。
二哥幼承家學,從小耳濡目染父親做學問,他又博聞強記,利用空閑時間繼續(xù)做起了學問。他的《人間詞話校釋》《南唐二主詞校訂》就如“錐處囊中”,終被學界認識。
然而1957年他與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幾位朋友欲辦刊物《藝文志》,結(jié)果被打成右派,郵局因此將他開除公職。
為了謀生,二哥只好四處找工作。這件事被愛才若渴的國務(wù)院古籍小組組長齊燕銘知道后,特將他推薦給中華書局總編輯金燦然。于是二哥進了中華書局文學組,但在當時的政治氣候下,他只能當一名沒有名分的臨時工。
1960年前后,時值中華書局編輯的《全唐詩》進入收尾階段,二哥為該書審核標點。正好此時,二哥的好友詞學家唐圭璋編纂修訂《全宋詞》,唐先生當時在南京,有些資料不易取得,就寫信給二哥,請他在北京為《全宋詞》補充資料并審核全稿。二哥完成《全唐詩》后,遂接手《全宋詞》的校訂工作。
初識二哥的人,認為他不過從小受到父親的啟蒙熏陶,基礎(chǔ)厚實,但長期在郵局工作,學術(shù)上的成就不可能太高。但沒過多久,他深厚到令人吃驚的學識令編輯們折服了。可以不夸大地說,凡是有關(guān)唐宋兩代的文學史料,尤其是宋詞、宋人筆記,只要向他提出問題,無不應(yīng)答如流。一句宋詞,他能告訴你詞牌、作者;一個宋人筆記的書名,他能告訴你作者、卷數(shù)、版本。有人戲稱他是“宋朝人”,他不以為忤,反而自得,以后還經(jīng)常自稱“宋朝人”。
在訂補《全宋詞》的四年工作過程中,二哥寫下了大量的宋詞考據(jù)筆記。當時的文學組組長徐調(diào)孚先生一再鼓勵他將這些筆記整理出來。
他用了一年的時間,終于整理出了二十余萬字的《讀詞識小》。內(nèi)容全部是有關(guān)作家生平、作品真?zhèn)?、作品歸屬、詞牌、版本的考訂,其嚴謹和精審,和任何一本高水平的詞學考訂專著相比都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