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父親一輩子沒當(dāng)過兵,但動不動就說打仗?!敝心陭D女搖頭笑著。她大約五十歲上下的樣子,體態(tài)微胖,衣著樸素。
“那叫戰(zhàn)斗,不是打仗?!崩蠣斪油≌劊斑@是我大閨女,這是我大女婿,這是我大外孫子?!崩蠣斪又钢〈才缘挠H人一一介紹。幾個人都客氣地沖老馬點頭?!拔野。@一輩子凈給他們添麻煩了。他們年輕的時候吧,上山下鄉(xiāng),我也沒本事把大閨女弄回來,這老了老了吧,還得讓他們伺候我,哎……”老爺子說著說著就晴轉(zhuǎn)多云,傷感起來。
“哎喲,爸,瞧您說什么呢?”中年婦女搖頭,“來來來,別老坐著,躺下待會兒?!敝心陭D女說著就和兒子給老爺子搖下病床的靠背。
老馬低頭往老爺子的病床頭看去,上面寫著“姓名姚洪,性別男,年齡72,病案號708719?!?/p>
“嗨,您瞧您說的,這養(yǎng)兒防老,他們照顧您是應(yīng)該的,哪能叫添麻煩啊?!崩像R也健談好聊,找個切入點就能整出幾句,“要我說您啊,這是有福才對。您看啊,這么一大家子圍著您,多好啊,這人到晚年啊,兒女孝順才是福啊。”
“哎,這您倒說對了,我這兒女都孝順,孫子輩的也都懂事?!崩蠣斪有牢康攸c頭。
“姥爺,喝口水?!币慌缘哪贻p人端來茶杯。
“哎,伙計,我姓姚,叫我老姚吧。這是我外孫子,叫林楠?!崩弦φf。
“哎,小伙子真精神?!崩像R點頭,“我姓馬,您就叫我小馬吧。”如果不是這病房里隨處可見的“腫瘤”二字,一家子的和樂融融也許會讓老馬暫時忘記自己身處何地。但隨之而來的醫(yī)生和護(hù)士則一下將他拉回到沉沉的現(xiàn)實。
慣例的醫(yī)生查房,護(hù)士先把住院期間每天的試表、查房、檢查等安排及醫(yī)院的規(guī)章制度等事無巨細(xì)地交代清楚之后,主治醫(yī)生又著重向老馬說明了一些問題。老馬默默地聽著,不時地點頭,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每次送犯罪嫌疑人進(jìn)看守所時的例行檢查和告知程序,與現(xiàn)在如出一轍。這么一想,他腦子便不夠用了。他猛地睜閉眼睛,讓頭腦清醒。
主治醫(yī)生姓高,人卻長得很矮。他語速不快,但說每個字都很有力量,顯得那么不容置疑。
“大夫,我爸這病就拜托您了,您多費費心。”馬剛在一旁說。
“來這兒的都這病,對每個病人我們都一樣?!备哚t(yī)生的語氣里毫無感情色彩,說完就背著手就沖老姚的病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