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艱苦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悲壯”的工程，卻總是因為莫名其妙的阻力而難以推進。每天下午我到家時，總是四點半左右，再算上撒尿洗臉抽根煙定神冥想的時間，坐到電腦前面的時候，已經(jīng)五點了。我這人還有個壞毛病，就是無法迅速進入狀態(tài)，干活兒時總愛磨蹭、分神。有時明知郵箱里沒有重要的郵件，也要被那些垃圾廣告耽誤許久；有時則在毫無便意的情況下坐到了馬桶上，看兩版報紙。如果碰巧打開那些門戶網(wǎng)的首頁，看到一條“女主持人 E罩豪乳遭襲胸”之類的花邊新聞，那后面的半個鐘頭就甭想做別的了。

我相信不光是我，很多自詡為“藝術家”的人都是如此。對于我們這種工作性質的人而言，“靈感”和“心境”是多么重要啊。你急也急不得，只能耐心等待。況且我也總是有調整好狀態(tài)的時候嘛。那大概是腹內排泄物泄空、胃里積攢了半升咖啡、血液中的尼古丁含量略高于平常的情況——時鐘大概指向六點半的樣子。從此刻開始，我會忽然間變得專心致志、思如泉涌、志得意滿。手握鼠標在我的智慧成果上點點劃劃的時候，我甚至忘掉了時間的流逝。愛因斯坦告訴我們，和美女坐在壁爐前談心，時間會過得飛快；而人在工作中智力、精力全面迸發(fā)之時，又何嘗不是如此？我甚至敢說，自己已經(jīng)體會到了古人所謂的“神游”——那種既靈動又沉穩(wěn)的心境，一如古畫里對弈的棋手抑或潛心修煉的高僧。啊，“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的感覺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然后，門“咚咚咚”地響了幾聲。小米回來了。

我被迫煩躁地站起來去開門，同時預感到自己的好狀態(tài)即將煙消云散。而更令人懊喪的是，這時候看看表，才不過七點出頭。也就是說，我真正投入工作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半個小時而已。新版的“中國吃貨網(wǎng)”甚至連一個鏈接都沒做好。就這，還好意思沾沾自喜地自以為體驗到了“相對論”呢。我不禁感到自己非常可笑，而這又加劇了我的懊喪。這時候如果照照鏡子，我一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得像塊木頭。

小米卻壓根兒看不見我那便秘患者一般的表情。經(jīng)過這些天，我又發(fā)現(xiàn)她有一對相輔相成的優(yōu)缺點。優(yōu)點是總體上不記仇。那天我們?yōu)橘I衣服的事兒吵過以后，她雖強努著對我繃了兩天臉，但很快也就繃不住了。她的表情重新鮮活起來之后，給人一種剛剛揭了面膜的感覺——更嫩了。而缺點呢，說得難聽點兒就是“記吃不記打”——對于我情緒上的“雷區(qū)”毫不顧忌，一踩再踩。當然，那些“雷”炸響之后，慘遭創(chuàng)痛的總是我；而她因為記性不好，痊愈得特別快。

“又等著吃現(xiàn)成的呢？”進門之后，她每每這樣開場白。我想說：“邀什么功啊，你沒來的時候我也沒自己做過飯。 ”但是我陰著臉沒開口，仍停留在工作被打斷的懊喪中。

接著，小米就會喜悅地從身后“變”出一兜子吃的來。從肖瀟報社回來的路上，有一個挺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她下班之后正好可以去買菜。這種家庭婦女的生活習慣，大概讓她感到特別新鮮，她一邊拾掇肉蛋菜，一邊還喋喋不休地加以評論。聽眾自然只能是我。

她說：“瞧這黃瓜多新鮮，還頂著花兒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