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了下來。畢竟,再說下去又能怎么樣?
我聽到電話里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彼诺土寺曇簟?/p>
“沒關(guān)系?!蔽艺f,但我知道,對于他和我,這都不是一句“沒關(guān)系”能夠解決的。
“聽說你要當爸爸了,這是件好事,尤其是在你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之后。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也不會去理會那個突然打電話讓我去送死的渾蛋。嗯,對,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這么做。好好照顧自己,帕克先生,好好照顧你的小女人?!?/p>
“我會的?!?/p>
“那就好?!?/p>
艾略特掛斷了電話。我把電話隨手扔在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捂著臉,做了幾次深呼吸,逼自己從艾略特的世界回到自己的生活:沃爾特蜷曲著趴在我腳邊,饒有興致地咬著塑膠骨頭;沼澤地上依舊陽光普照;鳥兒依舊在香蒲叢里飛來飛去,歡快地交談著??墒?,眼前的一切遲早會消失,美好的東西都是轉(zhuǎn)瞬即逝的。這一點像一塊大石一樣沉重地壓在我的心頭,讓我久久不能平靜。我突然想到了小木屋里的束帶蛇,它們正靜靜地待在地板下面,期待老鼠或是小鳥的出現(xiàn)。你可以不理會它們,并告訴自己:既然它們不會傷害到你,又何苦去打擾它們?它們也許會自己離開,也許會被更強大的動物吃掉,不管怎樣,以后你都不用再見到它們了。
可是,有一天,當你回到那間小木屋,再次撬開地板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原來的十二條蛇已經(jīng)變成了幾百條、甚至上千條,原有的那點兒空間根本容納不下它們。所以,不去面對,并不意味著它們不存在,只能讓它們繁衍得越來越多。
那天下午,我留蕾切爾在家工作,自己一個人開車去了波特蘭。我本打算去市中心的辦公大樓隨便看看,結(jié)果卻獨自在街上游蕩了大半天。先是在國會街的卡爾森-特納古董書店隨便看了看,接著又一路向南,走到舊港區(qū)的公麋音像店,買了松頂七人樂隊①[1]的最新專輯《把最后一個好運帶回家》,瑞恩·亞當斯的預售版《傷心人》,以及一個叫斯波坎的樂隊的專輯《閑暇及其他曲目》,斯波坎是由瑞克·阿爾弗森②[2]牽頭的樂隊。我喜歡瑞克·阿爾弗森的曲風,他似乎能唱進你的心里:當老朋友讓你失望的時候,當你看見前女友與她的新男友十指相扣漫步街頭的時候,當你看著她用曾經(jīng)望著你的眼神充滿愛意地看著他時,你會覺得瑞克·阿爾弗森的歌都是唱給失意的你聽的。街頭依然有熙熙攘攘的游客,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波夏季游客了。很快,秋天的氣息會吸引新的游客,來這里欣賞一直延伸到加拿大邊境的火紅的樹林。
[1]①松頂七人樂隊(Pinetop Seven),一支來自美國伊利諾伊利的樂隊。
[2]②瑞克·阿爾弗森(Rick Alverson, 1971— ),美國電影制片人,音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