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活著？”那人試著想轉(zhuǎn)過頭，說，“你把我的圍巾和眼鏡摘掉看看我是誰?！?/p>

洪林！當(dāng)我在記憶中搜索到這個聲音的所有信息時，這個名字跳了出來。我努力克制著內(nèi)心的興奮，一只手快速搜了一遍他的身，摸出兩只手槍和幾個彈匣以及一把匕首。我將他往前一推，在他膝蓋后的腘窩猛地一腳，他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我說：“趴下別動?！蔽覍⑺殉鰜淼奈淦魇樟似饋?，又對其余三人說：“全趴下?！?/p>

等他們?nèi)颗吭诘厣虾螅襾G給劉亞男一支槍，同時叫了聲姐。因?yàn)槲也恢篮榱譃槭裁磿谶@里，為什么會來殺她，也不知道劉亞男在金三角那邊叫什么。我知道劉亞男還有一個名字叫劉眉，但不知道洪林要?dú)⑺且驗(yàn)樯獾氖?，還是因?yàn)樽R破了她的真實(shí)身份。我叫她一聲姐，如果她沒暴露，那么這一聲姐足以證明我在跟著毒梟身份的她干；如果她暴露了，那么我可以解釋我是不知情的——反正不論她在金三角那邊用了什么名字，我叫她姐都不會叫錯。

“先別開槍，我是洪林啊，秦川！”洪林趴在地上歪著頭說。

我端起槍在他腦袋邊開了一槍，咬牙切齒地說：“我再聽到一次我兄弟的名字從你嘴里說出來，我就要你的命。”子彈濺起的沙土迸進(jìn)了他的嘴里，他也顧不上，拼了命地一把扯掉臉上的圍巾和風(fēng)鏡。一張丑陋的有些可怖的臉頓時映入我的眼簾，但還是可以看得出，那的確是洪林，只是右半邊臉嚴(yán)重?zé)齻?，褐色和紅色的肌膚突兀地拼接著，連右邊的嘴唇都少了一圈，盡管他努力想把嘴閉緊，但白森森的牙齒還是露在了外面。他的右眼酷似干枯的紅棗一般嵌在那里。

他的樣子在別人眼里可能是恐怖，但在我看來卻是無盡的痛楚。我太清楚當(dāng)年他是為了幫我擺脫掉胡經(jīng)和周亞迪的追殺，才變成這樣的。那輛撞在河床巨石上的越野車燃起熊熊烈火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墒墙裉?，這個不惜付出自己生命也要救我一命的人竟然挨了我一槍，然后被我撂倒趴在地上，要我別對他開槍。

他的口水混著被子彈濺到嘴里的沙土從殘缺的嘴唇邊淌了出來，僅剩的一只左眼噙著淚水看著我，眼神中并沒有絲毫恐懼，有的只是驚喜和期盼?？吹贸?，那驚喜來自于我還活著，那期盼來自于我前去相認(rèn)，就像曾經(jīng)在境外危機(jī)四伏的叢林里與他相互拍著肩膀互道珍重。

我垂下了拿著槍的胳膊，裝作才認(rèn)出他的樣子，激動地跑了過去，一邊攙扶他起來，一邊警惕地繃緊神經(jīng)，防備著一切突發(fā)的情況。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拋開一切不說，他眼里的真誠讓一直對他防備著的我覺得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