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靠近了，只見一位修士駕著三頭驢子拉著的貨車慢悠悠地駛來。頭驢在福哥修士的肥胖身軀下，走得緩慢又沉重。即使帶著兜帽，那圓滾滾的膀子和耷拉在驢子兩邊那毛茸茸的長腿還是讓弗朗西斯一眼就認出了這位幫廚。福哥的腿實在是長，他的涼鞋幾乎都要拖到了地上。后面兩頭驢子背上拖著幾份小袋的玉米和一只只水囊。

“呼啰啰啰——豬豬豬！吃食啦！”福哥亮開嗓子喊，他手放在嘴邊盡力呼喊，喚豬的號子響徹廢墟，好像完全沒有看見正在路邊靜待他的弗朗西斯?！柏i豬豬！——哦，你在這兒啊，弗朗西斯！我把你看成一堆骨架啦。看來我們得把你養(yǎng)肥好喂狼啦。喏，自己來拿星期日的食物吧。隱士這行當(dāng)可好??？你是不是要把這當(dāng)活計啦？嘿！我提醒你，只能拿一只水囊和一袋玉米。還有小心瑪麗希亞的后腿！這小蹄子發(fā)情啦，鬧騰著呢——剛剛在那里還踢了艾爾弗萊德，咔嚓一聲正中膝蓋。小心這家伙！”福哥修士把兜帽往后一掀，盯著見習(xí)修士和瑪麗希亞緊張對峙的情景，開懷大笑。

福哥無疑是世上第一丑人，而他笑的時候，粉紅色的牙床盡收眼底，色彩混雜的大牙更令人慘不忍睹。他身材魁梧，但遠遠稱不上是怪物。這是在他家鄉(xiāng)明尼蘇達州世代相傳的體格。禿頂、色斑都是他們那里的遺傳。這就難怪福哥身長過高，臉生得像大雜燴，像是純白的盤子灑滿了牛肝和巧克力。然而他的幽默無止無境，相當(dāng)程度上抵消了他外表的丑陋。人只要和他待上一會，就不會去留意他的長相了。熟悉了就見怪不怪了，看福哥修士臉上的斑點就跟看小馬身上的花色那么正常。要是這張臉長在一個愛發(fā)怒的人身上，那可真是夠猙獰的了。而長在這個總是興致勃勃逗你發(fā)笑的人身上，卻像小丑的扮相那樣頗有喜感。福哥修士是被罰配到廚房的，可能過段時間會調(diào)走。他其實是個木雕師傅，一般在木匠鋪子里工作。修道院委任他雕刻受福之人萊伯維茨的塑像，可他總是自作主張，一意孤行。修道院不得不調(diào)他去廚房干活，不學(xué)會謙遜不準(zhǔn)回來。而受福之人的塑像還只雕了一半，孤零零地在木工鋪子里等待著。

見習(xí)修士一聲不吭，把玉米和水囊從那個不安分的驢屁股上卸了下來。福哥仔細看著他的苦瓜臉，漸漸止了笑。“孩子，你怎么沒精打采得像只病羊羔？”他對這個懺悔者說，“怎么啦？謝洛奇神父又發(fā)悶火啦？”

弗朗西斯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p>

“那是怎么回事？你真病啦？”

“他令我返回修道院?！?/p>

“啥——啊？”福哥跨在蠢驢上的大腿猛地一晃，又向地面垂了一垂。他向弗朗西斯修士俯下身子，厚實的手掌在他肩上一拍，盯著他的臉問：“為什么？他看不上你？”

“不是的。他覺得我——”弗朗西斯拍了拍腦袋，聳了聳肩。福哥大笑。“哦，這倒是不假，不過我們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他要送你回去呢？”

弗朗西斯瞥了一眼腳邊的箱子。“我找到了一些受福之人萊伯維茨的遺物。我試著告訴他，可他不相信。也不讓我解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