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名字。
我使勁盯著名牌看,向前傾,臉離她的胸只有幾寸,但這于事無補。名牌上的字母在我的眼里旋轉(zhuǎn)倒置,無法穩(wěn)定下來。像往常一樣,我看不懂這些字母,對我來說,它們只是一行沒有意義的文字。
這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M所謂的經(jīng)典諷刺:名牌和報紙上寫著我們的問題的答案,它們就在我們的周圍,但我們卻不會閱讀。
我指著名牌,看著她的眼睛問:“你的……名字?”
她只是茫然地看著我。
我指著自己,發(fā)出了我名字的殘余部分:“Rrr?!比缓笪以俅沃赶蛩?。
她垂下眼睛看著地面,搖了搖頭。她也不記得了。她甚至不記得一個音節(jié),還不如我和M。她徹底沒有身份。但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我牽住她的手離開了輸送帶,我們的胳膊伸到了護欄外面。
我們相愛了,要不然能是什么情況呢。
我還記得愛情的味道,它會涉及諸多復雜的感情和生理因素。我們要經(jīng)歷重重關(guān)卡,建立多重聯(lián)系,經(jīng)過起起落落,還有許多痛苦和路轉(zhuǎn)峰回。愛情是艱難的旅程,是痛苦的折磨。但那是活人的愛情。僵尸的愛情要簡單容易得多,也沒有那么轟轟烈烈。
我的女友不大愛說話。我們穿過一條回聲飄蕩的走廊,在經(jīng)過窗口或墻壁時,會有僵尸盯著我們看。我努力想找個話題,但想不出來;即使我能想出來,也可能說不出來。這是我最大的障礙。在我的記憶中,我曾是個雄辯家。我可以借助精密的言語棚架,攀上最高的教堂的房頂,在上面涂畫我的思想。但當我一開口,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迄今為止,我的個人紀錄只是發(fā)出四個重復音。我可能是機場里最健談的僵尸了。
我不知道我們?yōu)槭裁床徽f話。令人窒息的沉默彌漫在我們的世界里,就像監(jiān)獄里的樹脂隔離玻璃一樣,讓我們彼此孤立。對我們而言,說介詞很痛苦,寫文章很艱難,用形容詞又遠不可及。這種沉默是因為身體殘疾,還是只是死去的一個特征?或者我們只是無話可說?
我努力與女友進行會話,試著發(fā)出了幾個笨拙的句子,問了幾個膚淺的問題,試圖引起她的哪怕一絲反應。但她只是怪異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