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們在為她梳妝打扮,便呆在原地激動不已。快給他降降溫吧!如果說焦急會要了人的性命的話,我想,那他可就死定了?!?/p>
安娜向窗邊走去,蒙著油紙的窗框已經(jīng)打開,好讓春天進入屋子里來。她小心不要割斷了陽光,便俯身在窗的一側(cè)。她認出了站在泥濘的石板路上的菲利普。小伙子唇上掛著歡樂,正和他那些從布魯日來到圣安德烈的朋友們說得來勁兒。圣安德烈是弗朗西斯卡姥姥居住的村子,離那座大城市有一古里[3]。是的,他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往寓所的最高層探望,他熱切地、有點不顧一切地等待著她
這讓她心里暖暖的。她絲毫不用懷疑!
安娜住在布魯日一年了。在這之前,她只知道北方、沉悶的烏云下的一個偏僻的農(nóng)莊,那里土地平坦、潮濕、散發(fā)著惡臭。她和姨媽以及三個表姐妹一起過日子。這是她惟一的家,因為她母親剛生下她就去世了,沒有說出她父親是誰。她姨夫經(jīng)營農(nóng)場時,她從沒走遠過。姨夫去世,戈德列芙姨媽決定返回布魯日,那里有她的兄弟們。不遠處,在圣安德烈還有她安度晚年的母親弗朗西斯卡。
如果,對戈德列芙來說,返回布魯日意味著返回源頭,對安娜和她的三個表姐妹,伊達、哈德薇琪和蓓內(nèi)迪克特,則是一種突變。她們從鄉(xiāng)下姑娘變成了城里人,從女孩變成了少女。
大姐伊達決定把自己的命運和一個男人迅速連結(jié)在一起,她熱情奔放和無所顧忌地接近那些沒有約束的男孩們,幾近男性的放浪給她幫了倒忙。就像菲利普,在他干活的鞋鋪子里受到追捧,回答了伊達的問候后,卻追起了安娜;他每天早上給安娜送一朵鮮花,毫無掩飾地顯示出伊達被他當成了通往她表妹的跳板。
面對這種其實是十分普通的手段,伊達感到的氣惱更勝于安娜感到的驕傲。安娜看人的目光不同于她的女伴。小姐們在鞋鋪學徒身上看到芳菲照眼的漢子,安娜看到的卻只是個剛長大的孩子,高高矗立在一雙長腿上,還在為自己撞在門框上的新身軀驚訝呢。他憐愛她。她卻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像女孩似的東西——他的頭發(fā),他柔軟的嘴唇,淺淺的膚色。在變調(diào)的拐角時期,情感的躊躇中,從他低沉而響亮的嗓音里,她聽到他曾是的那個小男孩的尖嗓門。當他陪伴她一起去集市時,她凝視著他身上的某種起伏波動,不穩(wěn)定地變化著的人類景象。首先是因為這一點,她喜歡,因為她對植物的生長很感興趣。
“你愿意給我幸福嗎?”有一天,菲利普向她提出了這個問題。她紅著臉作出了即時的、真誠的反應:
“當然愿意??!”
“給我幸福,幸福???”